溫東子是個八歲的孩子,什麼活都幹不了,就在家裏照看院子。他見母親走了,就端了一碗苦菜苦粒來到廂房。王秀花躲在廂房內的一個糞棚子裏,看見溫東子果然是來廂房了,一顆心突突直跳。
隻見溫東子將碗放在貢台上,敲了幾下棺材,隔了一會又敲了幾下,如是三次,卻聽得棺材裏有了動靜,吱呀一聲,棺材蓋子開了。溫老九很吃力地爬了出來。
王秀花看著這情景,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忙用手捂住嘴,幸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再看這祖孫二人,溫老九慢慢爬出棺材,將棺材蓋上,祖孫倆就坐在棺材上麵說話,溫東子時不時還笑兩聲。
王秀花仔細看溫老九的臉,這死了一年多的人,皮膚隻微微有些腐爛,下巴依舊空空如也,還有血水從兩腮之間滴下來。溫老九拿起碗來,吃了兩口飯,卻都從下巴漏了下來。
祖孫二人有說有笑,直到中午,溫東子道:“晌午了,呆會兒娘該回來了。”爺兒倆跳下棺材,溫老九將棺材蓋掀開,又是顯得很吃力地爬了進去,對溫東子說:“這事兒千萬別讓你娘知道了,她要一知道,咱爺兒倆就再也沒好日子過了。”溫東子點點頭,說:“爺爺你放心好了,我都瞞得好好的。”
溫東子將棺材蓋好,拿起碗來,一不小心將碗掉在地上,摔出了一個豁口。他急忙將碗撿起來,使勁兒擦擦,匆匆回屋去了。王秀花在糞棚子呆了良久,見棺材那裏再也沒有了動靜,才敢漲著膽子出來,回到屋裏,一聲不吭地做飯,心裏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幾次切菜切了手指,也不感覺疼痛。
飯菜做好,王秀花和溫東子坐在那裏吃飯。王秀花端起碗來,故意問道:“這碗怎麼摔壞了?”溫東子神色慌張,說不知道。王秀花也不敢多問,害怕真問出情況,自己一個女人家處理不了。下午又出去幹活,晚上回家後,也是裝得像往常一樣,娘倆熄燈睡下。溫家三間正房,中間一間是廚房,西麵原來是溫老九的住處,現在溫老九死了,就當作庫房,擺放些零雜物品,現在隻有東麵一間住人。
王秀花怎麼也睡不著,一個婦道人家遇見這樣的事兒,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她翻來覆去,不敢入睡,腦海裏全是公公那恐怖臉孔。這時溫東子說道:“娘你睡不著麼?”這一聲若在平時,王秀花根本不會有什麼想法,然而現在,她聽得兒子的話聲,渾身打了一個機靈,怯怯道:“是…是啊,那個今天不知是怎麼了,白天幹了那麼多活也不知道累,現在卻睡不著了。”
溫東子說:“娘,我也睡不著,咱娘倆說會話行嗎?”王秀花又打了一個機靈,說:“好…好啊。”溫東子道:“娘,有件事兒我不和你說,老是覺著心裏頭不踏實。”王秀花心中一陣害怕,想道這孩子別一時忍不住說出他爺爺來,自己一個女人加上一個孩子,怎麼對付得了成了妖精的公公呢?她一時沒了主意,還沒搭話,就聽溫東子道:“娘,其實爺爺沒死…”
“別胡說,你爺爺都死了一年了,怎麼會沒死呢?”王秀花馬上打斷他
溫東子道:“是真的,娘你別不信,這幾天我都是和爺爺一起來著,他還叫我別告訴你呢。”
這時窗外刮來一陣冷風,娘倆都是打個寒顫。王秀花盯著窗外看了半天,冷汗都冒出來了。溫東子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方才一個冷戰不過是因為忽然著涼。
“爺爺叫我千萬別告訴你,要不他就活不成了,他說三年期滿,他便可以和原來一樣給我上山打麅子吃…”溫東子說著,卻感到一陣倦意,迷迷糊糊想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