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城市
白文軒躺在馮睿房間的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客棧裏太冷了完全不像是春天的樣子,過完年之後他就離開了客棧,去了一個西方的小城遊玩。
不過才幾個月的光景,客棧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四處充滿破敗和陰暗。紅菱不見了蹤影,賬房和胖嬸也隻是偶爾會從小套間裏出來,話也很少同他講,若是問的多了,賬房和胖嬸就會急匆匆的回到房間裏去。整間客棧死氣沉沉,完全沒了冬日了溫暖和閑適。
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客棧裏安靜的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白文軒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和馮睿認識這麼多年了,他總想將事情問個清楚,隱隱約約知道馮睿並不是普通的人類,但是馮睿畢竟也是他的朋友。
白文軒穿上了外衣,將桌上的燭台拿到了手中,他應該去找找馮睿。
點亮了燭火,白文軒離開了馮睿的房間,房間外麵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客棧中沒有絲毫的光亮,白文軒緊緊的抓著燭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樓梯,木質的樓梯在他的腳下不停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
燭火隻能照亮有限的地方,白文軒知道馮睿在哪裏,隻是這麼多天他從來不曾去找過他。
曇香客棧的一樓,在小廚房的旁邊有一條小走廊,平時不會有人注意到它,但是那裏放著賬房書寫的所有賬冊,還有馮睿藏在那裏的秘密。
小走廊裏沒有一絲光亮,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向那裏。踏入小走廊的那一刻,白文軒隻覺得渾身發冷。
“馮睿,你在麼?”白文軒一邊慢慢的向走廊深處走去,一邊輕聲的喊著馮睿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白文軒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忽然他聽見一個男人壓抑的哭泣聲,白文軒順著那聲音走到了一扇木門的門口。
門裏透出一絲溫暖的光線,那個聲音又大了些,隱隱約約的在說著什麼,白文軒湊近了門附耳上前仔細的聽著。
“舞劍師兄,我後悔了。師父,我後悔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停的重複著這兩句話。
忽然馮睿的聲音響了起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他們都死了,因為你死了。你沒能替他們報仇,因為白聿你下不了手殺他,隻是有人替你殺了白聿,白聿也死了,這世上隻剩下你而已。”
年輕男人的聲音頓了頓仿佛痛徹心扉一般的哀嚎出聲:“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馮睿輕笑著說道:“沒用的,白聿死的時候將妖元給了你,你現在半人半妖想死都死不了,你一輩子都不能從悔恨中醒來。”
哭聲漸漸的低了下去,門裏恢複了可怕的寂靜。
白文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見馮睿說道:“文軒,你不進來麼?”
白文軒心中一驚,隻能沉聲回答:“好。”
馮睿走到門邊,一臉溫和的將門打開,白文軒走了進去,發現那是一間不大的房間,隻有兩把椅子一張方桌,桌上放著一支燭台,屋中唯一的光亮就是從那裏發出。
白文軒順著燭台看過去,桌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他雙眼緊閉眼下突兀的出現了兩條血痕。白文軒收回了目光,神色複雜的看著馮睿。“馮睿,這人是誰?”
馮睿將白文軒手中的燭台取下,端端正正的放到了桌麵上:“這是店裏的客人啊!這店裏除了咱們四人,其他的都是客人啊!”
“我知道,隻是他怎麼成了……”
馮睿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桌邊的男人:“他在付住宿費啊!我這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一個故事一夜宿。”
“但是為什麼他會成了這個樣子?你殺了他?”白文軒忍不住退後了一步,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馮睿。眼前這個滿臉溫和,但眼神卻透露著瘋狂和偏執的馮睿,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文軒,你覺得故事是什麼?”馮睿擺弄著桌子上的燭台輕聲的問著白文軒。“是道聽途說的小事,還是你心裏最隱秘的想法?”
白文軒隻覺得自己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馮睿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都不是的,曇香客棧裏客人講過的所有的故事,都是你心裏最深的執念和你記憶裏最血腥的回憶。我從執念裏生,也在執念裏活。”
馮睿的聲音消失在空氣裏,他對麵坐著的年輕男人便被黑暗一寸一寸的吞噬,漸漸的消失在那張椅子上,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