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又是一年春草綠,大別山的映山紅又要開放了,這一年是公元1938年。此時的國民政府國都南京已經陷落數月,日軍華北方麵軍企圖南下和華中派遣軍會合,國民政府軍則在以徐州為中心的地區與日軍展開激戰。民族危亡之際,許多愛國將領紛紛請纓抗戰。董祥生步行五日來到了華和城,眼前的景象著實讓他大吃一驚。人群嘈雜的市井街道上,到處都張貼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抗擊日寇,保家衛國”,以及“槍口一致對外,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等標語。一些青年學生站在方桌上,向召集來的群眾演講,號召他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共產黨員出身的董祥生明白,共產黨的宣傳能力是不可小覷的,這些標語大部分是共產黨貼的。他還聽到有人議論著“國共合作”的事。董祥生這才意識到世道真的變了,國民黨竟然要和共產黨合作抗日了。還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列隊經過,一看就是大戰在即的樣子。董祥生趕緊拉住那個帶頭的隊長,用老百姓殷勤的口吻問:“這位長官,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麼啊?”“你是什麼人?問這個幹什麼?”那位帶頭的軍官用疑惑的眼神盯著他。“如今國共真要決定合作抗日了?”董祥生像一個外星球人一樣問問題。“紅軍都改編成國軍開赴前線了,這還能有假?你這個小老百姓怎麼啥都不知道,要是想打日本鬼子就去參軍。我們師正在招募新兵呢!”帶頭的軍官,看著這位還穿著長衫,麵容有些憔悴的人說。董祥生這時候沒有戴眼鏡,因此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麵容有些憔悴。“敢問貴師師長是江清海嗎?”董祥生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布袋裏掏出了那副眼鏡戴上。那位帶頭的隊長反問:“這個你怎麼又知道呢?”董祥生緊接著用帶有一點趾高氣揚的口吻說到:“我是江師長的一位故交,麻煩這位兄台帶我去見他!”“好吧!我們正好要回師部,請跟我們來。”帶隊的軍官朝旁邊的士兵使了一個顏色,那個機靈的士兵馬上心領神會。“這位兄台,你肯定累了,這個袋子,我來幫你背。”那位士兵說。董祥生不知如何是好,扶住袋子沒邁開步。帶隊的軍官說:“是呀!你拿著一個包裹,走路也慢,這樣我們就能快點去見到江師長了。這位帶隊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江清海的特務營營長尤銀龍。他叫士兵卸下他的袋子,也是防了一手。沒想到士兵在後麵搜查袋子時,果然發現了裏邊有一隻駁殼槍和四發子彈,隻不過駁殼槍有些陳舊。正當董祥生夢想著見到江清海後應該如何介紹自己,如何陳述自己的軍事謀略時,從而如何升官發財時,他沒有見到曾經的老對手,卻被帶到了師軍法處審訊室。“你是什麼人?你到華和城來幹什麼?你是不是想行刺我們師長?”尤銀虎親自審訊,並接連拋出了三個問題。此時的董祥生鬱悶萬分,他的雙手被綁在審訊椅子上,儼然成了一個階下之囚。“你們綁住我幹什麼呀?我是來見你們師長的啊!”董祥生說。“師長豈是你想見就見的。再說了,你帶著槍幹什麼?明顯是居心叵測,意圖不軌。”董祥生把玩著那隻有些陳舊的駁殼槍,向董祥生做出瞄準狀,並用嘴唏噓地模擬“蹦”的槍響聲。“營長,我看這個人不老實,看來隻能用大刑伺候,他才會招供啊!”站在旁邊的那位士兵說。“誤會啊!幾位兄弟,我是來投奔你們師長的啊!我是來為抗戰出力的啊!我叫董祥生,是原來紅一軍獨立團的政治委員。在尤家壪圍殲戰中,我就離開部隊,找了個女人過日子,現在我就是來投奔你們的啊?不信,你們可以問問你們江師長,他肯定知道有我這個人。”董祥生幾乎是用哭腔著聲音說。董祥生說的話被報告給了江清海,江清海念在他一心抗日,就對於他當紅軍的既往不咎。但在安排他工作的問題上犯了難,任命一個曾經的團級幹部不能太寒酸,也不能讓他掌握大權。副師長徐至名建議為何不把這個燙手山芋甩給剛成立不久的軍統,以後軍統刺探共產黨情報時,這人也許還有點利用價值。於是就這樣,曾經的紅軍政治團級委員投靠了國民黨軍統。新四軍遊擊縱隊司令員肖安,接到中央軍委的命令,要求部隊開拔進入安徽中部,臨近長江地區開展獨立自主的抗日遊擊戰爭。這一次行軍,戰士們感到特別輕鬆,因為再也不用擔心“白軍”的圍追堵截了。可是,司令員肖安、參謀長張全、政訓處主任賈福民深感並不輕鬆,這一次他們要麵對的對手是裝備更加精良的日本軍隊。整個縱隊九百餘人,大多數戰士手上還拿著漢陽造,隻有三挺重機槍,沒有火炮。他們依然穿行在茫茫的山野密林中,這是通往目的地的捷徑。路上,他們再次經過尤家壪,這個令肖安等人痛心疾首的地方。老天爺似乎要挽留這些曾經在尤家壪外圍撒過熱血的青年人。正當他們行進到尤家壪外圍時,下起了瓢潑大雨。部隊因為啟程太匆忙,沒有準備足夠多的雨具。“肖安,我看雨這麼大,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要不我們到前麵的山壪裏避避雨。”政訓處主任賈福民扯著嗓子對肖安大喊。天空雷聲大作,烏黑的雲濃密而翻滾著,風也嗚嗚地吹著瘦弱的戰士直不起腰來。然而,聽到了賈福民說的話的肖安卻默不作聲,仍舊低著頭杵著一根木棍前進。雖然在他的背上搭著一塊油布,但是他的衣服還是濕透了。“肖司令,路這麼濕滑,部隊行軍太慢了,再說我們也沒限定時間,為什麼不在我的家鄉尤家壪駐紮呢?”特務營營長尤銀虎也大聲勸肖安下令停軍。可是肖安的臉色很難看,他的心裏更難過。六年前,他的老戰友黃正德率領的部隊在此駐紮,遭到國民黨軍圍打,幾乎全軍覆沒,團長黃正德也壯烈犧牲。他的心裏怎麼不沉重,他不想在這個傷心之地久留,更害怕發生上次的悲劇,盡管國共已經合作抗戰,盡管日軍的鐵蹄還維踏到這裏。此刻,也許隻有參謀長張全能理解肖安的心情。“報告,前方發生泥石流。有兩個戰士被滾下的山石砸中了。”這時傳令兵過來給肖安報告。“什麼?傷亡情況怎樣?”肖安此時才在痛苦的思慮中走出來。“一名戰士腿部被砸傷,另一名戰士頭被砸中,現在處於昏迷狀態。軍醫已經過去救治了。”傳令兵渾身濕透了,說話時還有點哆嗦。“馬上傳令先頭部隊,火速朝尤家壪前進,就近找老鄉家避雨。”肖安終於下令。“是!”傳令兵說完後就踩著泥濘的道路向前方趕去。肖安如今更加自責了,由於他晚下了命令,現在竟導致有戰士因非戰鬥受傷。“司令,你不用太加自責,雨中行軍這種事很難避免。你也不要太為六年前的尤家壪戰鬥傷心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發展壯大自己,讓黃團長和其他烈士的鮮血沒有白流。我們這次看能不能給他們上墳。”張全走到肖安旁邊開始安慰他。“司令,這次你一定要再到我家去,我叫我爹好好招待你們。”尤銀虎無比興奮地說。“去,一定去!我們部隊還欠你們家錢呢!上次買糧的錢還沒給你爹呢?這次一定補上。”肖安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微笑。“好!到時候我叫小翠給咱們做好吃的。她炒菜的手藝可棒呢!”尤銀虎像一個孩子一樣頑皮地說。張全和賈福民也相視一笑,覺得這個特務營長還真是特殊。肖安則一下把尤銀虎拉過來,和他一起共著鬥笠,並搭著肩。肖安悄悄地問了一些關於小翠的問題。江清海多次向上級報告,要求上抗日前線,雖死也不足惜。但軍委會和上級長官部經研究認為,目前戰事瞬息萬變,江清海據守的乃戰略要地,不可丟失,因此仍讓他據守華和城。不讓江清海上前線,並不意味著他沒有仗打。華和城這座戰略要地,日本人可是垂涎已久。因為此地戰略地位重要,而且以這座城市為中心的地方物產豐富,特別適合屯軍納糧,作為戰爭後方補給基地。為了盡早摸清中國的軍力部署和地形情況,日本特高課已經派出了軍事間諜,來到華和城從事情報搜集和破壞活動。這支華中派遣軍特別行動隊,共有9人組成,而且全會講漢語。他們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中間,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情報參謀穿著皮靴“咚咚”地走進江清海辦公室,“報告,軍部發來電報!”“念!”江清海正埋頭看其它文件,顧不上抬頭理會和親自閱讀電報了。情報參謀翻開有“青天白日”的文件夾,用十分正統的聲音念到:“有情報表明,日本特務已潛入華和城,請務必同憲兵隊、軍統華和城行動組密切配合,將敵特搜捕殲滅之。”“去把徐至名和石斌叫來。”江清海仍舊沒有抬頭。情報參謀取下電文,放到江清海的辦公桌上就輕輕地退出去了。不一會兒,徐至名和石斌進來了。他們坐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石斌還比較悠閑地哼著小曲兒。“情報我們已經知道了,這日本鬼子還真是膽大包天了,竟然滲透到我們大後方來了。”徐至名懷抱雙手說到。江清海這才抬起頭,把鋼筆帽子罩上。他用雙手揉搓著臉,“台兒莊一戰打出了我們國軍的威風,打擊了日本鬼子的囂張氣焰,可是如今徐州又丟了。我們這裏馬上也要變成戰場,何談什麼大後方哦?”“老蔣把黃河花園口炸了也沒能擋住日本人南下的腳步,我們的日子不好過了哦!”參謀長石斌在江清海抬起頭後就停止了哼小曲兒,不由得悲觀地說。“眼下,我們除了繼續練兵外,就是要搜捕出潛藏在我們城內的特務。不知道你們有何高見啊?”江清海對於行軍打仗很有一套,如今叫他同暗處的日本特務鬥智鬥勇還是頭一遭。“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還怕區區幾個會說中國話的鬼子不成?”徐至名把手一揮,毫不畏懼的樣子。“欸……你可別小看了這幾個會說中國話的日本人,他們隱藏在老百姓中間,擒拿格鬥、開槍遊泳各項本領都精著呢?”參謀長石斌轉過身對徐至名說。“抓特務,那是軍統和憲兵幹的事。咱們不擅長,但是不代表我們消滅不了他們。我看咱們加強城門口過往行人的盤查,並且派人秘密暗訪這些日本特務的行蹤。你們說呢?”江清海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說。“咱們再聯合軍統和憲兵隊,城內一有日本人的蛛絲馬跡立刻調查追捕,我就不信這些特務還能長了翅膀不成?”徐至名說。“嗯!我看行。石參謀長,要不這個重任就交給你具體負責,你這個參謀長肯定鬼點子比我多。”江清海走過來拍著石斌的肩膀說。石斌頓了頓說到:“這個沒問題,隻是我手中除了幾個參謀和警衛,沒有可攻調遣的精兵。要不這樣,你把特務營調給我,我好安排人手一起對付日本人。”“好,就這麼定了,特務營協助你抓捕這些日本特務。”江清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