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和城裏依舊人流如織,平崗鎮的槍聲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裏的安寧,與其說是老百姓習慣了,不如說是老百姓已經麻木了。董祥生重新回到了這座危機四伏的縣城,他必須來到這裏。也許在這裏,他才能感受到當領導的感覺。同時他也害怕在尤保貴家常住,畢竟吃人的嘴軟,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他害怕見到張少芬,每次見到張少芬,他都不禁咽唾沫。他害怕發生七年前那種由衝動帶來的負擔,如果酒多了,這種衝動帶來的後果不堪設想,而他的兩個孩子將很有可能被拋棄。騎著一匹白馬的日軍中佐安藤,在街道上噠噠地遛著小彎。日軍中佐的侍衛也騎著一匹馬,使勁地呼喊行人讓開,可是沒有人聽得懂他的“俚詞鳥語”。董祥生因為沒有近視眼鏡,眼神不大好,加之走神而躲閃不及,被白馬掀倒在地。同時馬也受了驚嚇,日軍中佐安藤差一點就摔倒在地,趕緊站直了身子,憤怒地望著這個衣衫襤褸的支那人。“支那豬,幹嘛擋我的路?”日軍中佐狠狠踢了董祥生一腳後說。董祥生捂著頭沒有吭聲。中佐的侍衛也下了馬,並怒不可遏地望著圍觀的人群。中國老百姓對日軍的暴行指指點點,但就是沒有人敢上前勸阻。董祥生被踢了好幾腳,又被抽了好幾馬鞭,終於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安藤心滿意足地站在馬路中間,然後跨開雙腿,指著自己的胯下說:“這裏鑽過去,不然就死啦死啦的。”安藤還做出用手抹脖子的動作。這時他的侍衛則掏出王八盒子,吼著董祥生。董祥生嘴角流血,衣服已經亂糟糟的,此時他才體會出在暴力麵前生命的脆弱。他慢慢地爬著,頭鑽到安藤的胯下。安藤順勢一個跨越,並來了一個後踢,董祥生重重地趴在地上。侍衛左手向中佐豎起了大拇指,“喲西”,他還準備補射一槍,中佐手一揮,“不必了,咱們趕快走,將軍還在等著我呢!”日軍中佐頗有成就感地跨上白馬,揚長而去。趴在地上的董祥生吐出了嘴中的泥土,並用拳頭往地上狠狠一擊,“狗日的!”董祥生拖著沉痛的步子來到了他自己預定的地點,六個組員已在那你開始等候了。“董組長,你這是怎麼了,是被日本人打了嗎?”一個黑衣組員扶住他坐到一個破椅子上。“狗日的小鬼子,我一定殺了你。”董祥生惡狠狠地說到。自從參加紅軍,以至後來擔任軍統的中校設計委員,他還是第一次遭受此等胯下之辱,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惡氣。“董組長,我們的人已經被鬼子殺的殺,逃的逃,現如今隻剩下我們六個人了。”那個黑衣組員說。董祥生看著這六個穿著黑色衣服單薄的男子,知道他們也是出於生活不易,因此還想謀軍統華和城行動組組員這份差事來幹。“好,你們都是好樣的,我們盡快與上級取得聯係獲得活動經費,現在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執行。”“什麼任務?”一名黑衣組員問。“刺殺一名日軍中佐。”董祥生記起來在那天李組長被殺的當天,他就看到那名中佐在窗戶上向下眺望。因此殺這個中佐不僅是一雪胯下之辱,更是為死去的李組長等人報仇。“哥,你快點醒過來吧!好久沒有和你聊聊天啦!現在我們都沒事,我想和你說說話呢!”尤銀虎在尤銀龍旁邊小聲說著。據顧醫生介紹,對於這種頭部受傷昏迷的病人,適當的外界語音刺激反而有利於病人蘇醒,所以尤銀虎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尤銀龍旁邊和他說話。錢保佳等人也漸漸熟悉了新四軍駐地的環境,他們深感新四軍果然是共產黨領導下的部隊,和農民的關係就是處理得好。這一天,周姓老鄉,從蘇兒湖裏捕上來一條一斤重的紅鯉魚。當地人可視為這種紅色的鯉魚為大補藥,於是就將其送給新四軍遊擊縱隊司令肖安補身體。肖安執意不收,可周姓老鄉說,自從部隊進駐湖口畈後幫助老百姓做了很多實事,日本鬼子也不敢來侵犯了,所以這條魚是對這支抗日部隊的感謝。周姓老鄉說得樸實又實在,肖安不好再婉拒,於是代表新四軍遊擊縱隊接下來。肖安吩咐警衛員小劉,把魚送到醫療隊去,熬湯給傷員們喝。小劉咕噥著嘴說:“人家這條魚是送給你補身體的,你怎麼要送到醫療隊去呢?醫療隊現在好多人是曾經的敵人白狗子呢!”肖安把小劉這種思想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小劉隻好把魚送給了肖翠,叫她做魚湯給傷員們喝。肖翠提著魚來到炊事班,親自下廚,熬了半鍋白白的鮮美的魚湯。他又叫來醫療隊的其她姐妹來舀湯,去喂給傷員喝。自己用飯盒裝了大半飯盒,徑直朝司令部湖口廟走去。肖翠在路上恰巧碰到了黃正馨。“肖翠,又拿著什麼好東西啊!”黃正馨笑著問她。肖翠把飯盒往後藏著,不想讓黃正馨打開看。黃正馨明白這丫頭的心思,又說道:“怎麼,上次煮雞蛋,這次煮的是雞湯啊!聞著好香啊!”既然都猜到這個份上了,肖翠也不好再隱瞞什麼。“正馨姐,這是一飯盒魚湯,是給肖司令補身體的,他身體那麼瘦,又經常熬夜,不補補怎麼行呢?”黃正馨說:“哦!原來是愛心魚湯哦!也不錯,快去吧!別讓湯涼了。”肖翠剛跨出步,又問到:“正馨姐,上次我送給肖司令的兩個雞蛋,他吃了嗎?”黃正馨就說:“肖翠,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啊!上次倆雞蛋,肖司令壓根兒就沒吃,他一向愛兵如子,後來他把熟雞蛋送給值夜班的戰士了。”“哦!我知道了!正馨姐,你先去忙吧!我到司令部去了。”肖翠擺擺手說。黃正馨這才記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看望尤銀龍,便又對著肖翠喊:“肖翠,有時間也去看看你龍哥。”“知道了,我和虎子哥天天在他旁邊照顧著呢!”肖翠已經走出十幾步遠了。司令部裏傳來了噠噠的電台聲,為了指揮作戰和收發電報的方便,肖安命令把電台搬到湖口廟裏屋來了。這也就意味著見到見到肖安本人,總能看到司令部一片忙忙碌碌的狀態。肖翠這次把魚湯往肖安麵前一放,“魚湯,給你留的”,準備掉臉就走。已經多日沒有看到肖翠的肖安心中也隱隱地有些想念。“肖翠,你莫走,我有些話要和你說。”肖安放下手中的鉛筆追了出去。“你不是很忙嗎!何必又搭理我這個小護士呢!”肖翠有些生氣地說到。肖安仍舊緊追不舍,可肖翠仍舊沒有停留的意思。他們走到了一個小樹林,這時肖翠才終於停下來。“肖司令,你緊緊跟著我這個小護士,算怎麼回事啊?”肖翠看著肖安的眼睛說。“肖翠,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那樣對你的。可是那天我的心情特別煩躁,所以我情緒不大好,你就別生我的氣嗎?咱們的承諾還算數嗎?”肖安說。“肖司令,我也聽到一些議論,他們說我是攀高枝,我肖翠賤命一條,配不上你。”肖翠紅著眼睛側著頭說。肖安一把拉住肖翠的手說:“不要這樣說,我肖安都三十多了,能遇上你也是我的福氣,你千萬莫那樣想。如果你不嫌我比你大8歲,我娶你吧?”肖安第一次這麼勇敢地向一個女人提出結婚的話,盡管活了半輩子,大部分時光在槍林彈雨中度過,也曾遇到過一些比較說得來的姑娘,但是這次他主動提出來想娶一個女人,從而建立自己的小家庭。“這個,不是我不答應,隻是尤家對我有恩。現在我龍哥還未蘇醒,夫人和東家原本是把我許配給他的,我想得到他的支持,這樣我嫁給你之後,才不會導致矛盾。”肖翠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嗯嗯!我可以等。等尤銀龍醒了,我親自和他聊聊,到時候再舉辦一桌酒席,正式迎娶你。”肖安馬上抱住肖翠,並趁四下無人親了肖翠的額頭。“幹嘛啊?”肖翠說。肖安說:“走,跟我回去喝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