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一)(1 / 2)

大地蒼茫茫一片,貧瘠的山野裏秋風肅殺,落葉鋪滿了曾經殷紅鮮血侵染的白石嶺。一個麵容枯槁的老人在山頂上矗立,望著遠方的山野,不由自主地老淚縱橫。老人就是尤銀虎的二叔尤保炎,盡管剛到花甲之年,但無形的歲月已經把他消磨得十分蒼老。佝僂的背,斑白的頭,粗糙的手,渾濁的目,這些特征無比顯現出他步入古稀之年,然而事實上,他隻有六十歲。“我的兒啊,你在哪裏哦?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托個夢給爹,爹好找到你,給你立個碑,來世你好超生哦!”?尤保炎哭訴著,他一生沒有子嗣,他隻想把這個收養的兒子銀元當作自己的親兒子來養,沒想到也不能如他所願。他在白石嶺上已經找尋過多次,然而終究一無所獲。他曾試圖用手中的鋤頭翻遍白石嶺,但他挖著挖著,就不好繼續下挖了。白石嶺上,曾經戰死的新四軍的遺骸一具又一具地呈現在他的麵前時,這個經曆過生死的老人也駭然了。尤保炎再次扛著鋤頭離開了白石嶺,他的步子顯得異常沉重,瘦瘦的腳在寬寬的褲腳中顯得空蕩蕩的。單薄的身軀,好似不經意間就能被風吹倒似的。下白石嶺的路比較陡峭,尤保炎把鋤頭拿在左手上,右手扶著灌木叢一點又一點向下挪著步子。終於走下了白石嶺,尤保炎出了一身虛汗。要是年輕的時候,這位尤家壪的壯勞力上趟山簡直輕車便飯,可如今他連下山的路都感覺很困難了。“保炎啊!你又去找銀元啦?”站在遠處挖地的尤保貴,用毛巾擦了一下額頭的汗。隨著兩個兒子的先後參軍,尤保貴日子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還有小翠少芬幫忙幹活,現在也隻能靠自己啦!尤保炎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楚是自己的堂弟尤保貴。“唉……莫提了,白石嶺上的埋的死人倒挺多,都是上次打仗死的年輕小夥子。這幫當兵的,也不知道把我的兒子埋在哪兒了?”“你別找了,改天等龍兒虎子回來了,問問不就知道了。”尤保貴說。“你有兩個孩子的信兒沒?”尤保炎說,“兩個孩子當兵怎麼都當上癮了一般,當了官就忘了爹娘呢?”尤保貴擺擺頭說到:“唉……你莫提,兩個兒子也是為咱好,要是寄個信或者回個門,叫鬼子漢奸知道了,那我們尤家壪又要遭殃了。”尤保炎走了,他得趕緊回去做飯,照顧老婆子。他的媳婦自從受了日本鬼子的驚嚇後,就再也不是個正常人啦!衣裝邋遢、蓬頭垢麵,自己都料理不好,還怎麼照顧自己的老頭子呢?家裏如今一貧如洗,亂糟糟的不成體統,這個隻會幹粗活的男人,無法把這個家收拾得亭亭當當。尤保貴的媳婦李蘭倒是成天忙裏忙外,空空的房子裏隻要稍有動靜,也會造成她的幻覺。這一天,李蘭收拾張少芬的遺物,無意中在櫃子裏發現了那雙鴛鴦鞋墊。這本來是張少芬給兒子尤銀虎縫製的,可如今斯人已去,李蘭把鞋墊捂在胸口,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尤銀虎和黃正馨離開了那個充滿汙穢的場所,黃正馨對老鴇說,今天錢沒帶夠,所以下次再來。老鴇失望地送走了兩位“稀客”,還說歡迎下次光臨,到時候一定把頭牌給兩位有需要的客官留著。黃正馨為尤銀虎第一次上妓院而感到好笑,同時也為這位潔身自好的好男友感到欣慰。尤銀虎的臉有點紅,他的確是第一次進入這種場所。“正馨,你以前是不是去過那種地方啊?怎麼你今天的表現出如此坦然呢?”尤銀虎不免好奇的問。“這說來話長了,抗戰爆發前,我和地下黨的同誌負責搜集國民黨的軍事情報。那些國民黨的基層軍官經常跑到這種地方享樂,所以這裏就成了最容易獲取情報的地方。”黃正馨小聲說。尤銀虎還是有點疑問,他欲言又止。黃正馨看出了他的疑問,便說到:“想問什麼就問吧?咱們之間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我想問的是,你們的地下黨同誌,如何避免和那些招惹人的妓女發生關係?”尤銀龍向自己的女朋友拋出了這樣一個有點匪夷所思的問題。“睡幹鋪,不睡濕鋪。”黃正馨很簡單地說。尤銀虎還是沒有聽懂,但他沒有接著往下問了,他知道再往下問雙方都會很尷尬。尤銀虎和黃正馨確定了董祥生的可能出現的地點,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排人手,以及具體的刺殺計劃了。回到那所空房子裏,尤銀虎還特意為兩位警衛員帶了飯菜,當尤銀虎告訴他們明天就進行刺殺董祥生的計劃時,兩位警衛員先是一喜,接著又是滿臉的擔憂。“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尤銀虎問。“參謀長”周明剛一說出口,尤銀虎馬上製止了他說:“叫我老尤。”“老尤,現在古排長他們還沒有把槍運進城呢?咱們就四個人,如何完成任務呢?”周明說。和他一起吃飯的李存東也說:“是呀,老尤,咱們現在又沒有槍,刺殺不容易啊?”站在一旁的黃正馨則默不表態。“不等他們了,事不宜遲,咱們明晚就準時行動,我自有辦法。”尤銀虎說。第二天,李存東和周明到事先定好的接頭地點,還是沒有等到古苟毛等人,以及他們需要的槍支。尤銀虎一個人出了門,黃正馨則獨自在空房子裏焦急地轉悠著,他倒不是擔心當晚的刺殺,而是擔心尤銀虎獨自出門的安危。尤銀虎獨自出門做什麼去了呢?顯然刺殺首先得有趁手的武器。華和城的街道上有人叫賣著防身武器,但在日軍嚴管期間,也隻能叫賣一些鋒利的匕首和刀子。“先生,你要買把刀防身再合適不過了,這年頭出門在外,有個家夥事兒,不怕人欺負,你說是不是?”一看到尤銀虎俯下身,那個攤販就趕緊說。尤銀虎微微一笑,挑了一把鋒利的短匕首揣在了袖子裏。尤銀虎的目光炯炯,掃視著周圍的可能要成為獵物的目標。這時,兩個掛著盒子炮的偽軍軍官勾肩搭背地走了過來,他們的嘴裏都叼著煙,一副傲然於世的樣子。尤銀虎走過去,假裝向兩位長官問好。並把他們叫到了街道邊,小聲告訴他們自己在城中的一個空房子裏發現了一個地窖,裏麵有好多武器彈藥,可能是當年國民黨的軍火庫,因此請他們過去查看。兩個偽軍一聽軍火庫,就想從中撈取一把好處。如果把這個消息報告給日本人,還會得到一筆獎賞,但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確認麵前陌生男子的話是否屬實。“二位長官請跟我來。”尤銀虎把左手一伸,像店小二一樣迎著兩個偽軍軍官來到了那個空房子。剛進院門,一個偽軍軍官就嚷嚷著問地窖在哪兒呢?另一個偽軍軍官則說:“你小子要是敢騙老子,老子就一槍崩了你。”然而,尤銀虎伸出匕首,左右各一刀,兩個偽軍軍官的脖子上就出現了兩個血口子。他們無力地用手捂著傷口,鴉雀無聲、癱軟無力地跪倒在地上,結束了當漢奸可恥的一生。就這樣兩把盒子炮順利到手,過了不久,李存東和周明也回來了。他們對著黃正馨搖搖頭,意思是古苟毛等人還沒有進城,並幫忙掩藏了偽軍的屍體。當天晚上,按照分工,尤銀虎和周明各拿一把駁殼槍,進入了金美院。他們問到了頭牌的房間,在那間房子的外邊站著兩個黑衣男子,尤銀虎判斷這兩人肯定是軍統組員。“幹什麼的?”其中一個黑衣男子,看到尤銀虎兩人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就朝他們喊著。“董祥生,你這個叛徒給我出來。”尤銀虎大吼一聲。兩個軍統組員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驚詫這兩個人怎麼知道自己頭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