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許溭每日都會寫來一封信,大多是表達愛意的情書,持之以恒,雷打不動。過了半個月,羅小魚察覺到此舉不妥,朱嘉雅傳送書信的事遲早會被朱老板發現端倪。於是,她猶豫再三,終於提筆寫了一封真心實意的回信。讀繁體字倒也罷了,寫繁體字對羅小魚來說實在太費功夫,因而這封短短幾百字的信,她寫得頗為艱辛。
“許老師,
不知道這樣稱呼你是否妥當?
你讓嘉雅傳遞送來的信,我都看過了。我很榮幸,能夠獲得你的青睞。但是我的情況,想必你那天也已經看到。我有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我的哥哥患有自閉症,雖然近些年情況有所好轉,但我依舊不會放心讓他獨立生活。因而,對於你來說,我或許是那個應該錯過的選擇。另外,希望您不會生氣,嘉雅是我們的學生而不是信使,如果被其他人發現她傳遞的這些書信,隻怕有欠妥當。
望考慮。
落款:羅小魚 民國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許溭的回複很快到了羅小魚的手上,字體遠不如之前的端正,顯是透露了書寫者心中的激動。
“羅小姐,
你終於給了我一個答複。我很感激你能體貼我內心狂躁而熾熱的感情,它就像一頭猛獸令人無法控製。或許你不會相信我對你的這種感情,但它的的確確存在著,跳動在我的心髒,流動在我的血液,甚至每次呼吸和夢回都是你的模樣。
現在是民國新社會,人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婚姻和幸福。我不在意你的年紀,也不在意你的家境,甚至我也不關心你以前的故事。我隻關心你的未來,我希望你的未來有一塊簡陋之地,留給我的參與。如果你願意給我這樣的機會,我會付出一切我能夠付出的,全力以赴。
至於你的顧慮,的確是我的做法有欠妥當,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封讓嘉雅傳遞給你的書信。如果你給我的答複是肯定的,今晚六點我們在月亮橋的樹底下見麵。如果不是,或許你就不會來了。但我依舊還會整晚守在那裏,希望下一個走過橋出現的人就是你。
落款:許溭 民國八年十月二十八”
羅小魚看完信後心亂如麻,看來許溭追求她的決心不是一般的大,這使她想起了上一個聲稱對自己一見鍾情的男人霍景年。這具身體的皮囊足夠精致完美,但接連不斷的桃花運也使她命途多舛。至於許溭是一朵好桃花還是爛桃花,羅小魚覺得還是可以試著處一處。一來,她拖家帶口漂泊在亂世,的確得找一個新的倚靠。二來,許溭那些讀起來酸溜溜但摞了厚厚一疊的情書已悄然打動了她封閉的心房。
女人都喜歡甜言蜜語,這是沒有錯的。
羅小魚化了一個簡單的妝容,她自己的衣裳首飾已經全部當掉了。因而,胭脂、口紅、香水這些最基礎的化妝品還是向朱嘉雅借用的。朱嘉雅到了十五六歲的年紀,自然也懂得了男女之間的事,像隻嘰嘰喳喳的喜鵲在羅小魚耳側問個不停。
“羅老師,你是不是要去和許老師約會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給許老師回信的那天,許老師別提有多開心了,走路的時候都差點從台階上摔倒了。”
“羅老師,你和許老師的事要是成了,可千萬別忘記我這個大功臣哦。”
“哦,對了,雖然許老師被許多女學生暗戀著,但我知道他其實就是一個迂腐的書呆子,整天隻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研究古書,而且滿口就是孫先生那些‘三民主義’的大道理。我怕你和他這種人約會,會覺得很無趣的。”
“啊,你們肯定不知道餘祥鎮有哪些地方好看哪些地方好玩。這樣吧,本小姐就犧牲一下自己的讀書時間,幫你們好好規劃籌謀一下,怎麼樣?”
……
羅小魚不耐煩地將朱嘉雅推出門口,討饒:“好了,好了,知道你聰明能幹。”
“哎,羅老師,我還沒說完呢!你穿那件藍格子的布裙好看,一定能把許老師迷得連路都走不動的。”
“行了,我穿什麼衣服我自己心裏有數。”羅小魚剛要闔上屋門,看著門口可憐巴巴的朱嘉雅一眼,突然頓住,拜托道,“大小姐。”
她頓時興奮起來,向對方俏皮地眨眼:“恩?是不是覺得還是很需要本小姐的意見?我可是整個餘祥鎮品味最高雅最不俗的姑娘。”
“不是,我是想懇求朱大小姐,能不能別把我和許先生見麵的事說出去。特別是朱老板和朱夫人。”
朱嘉雅不解:“為什麼呀?”
羅小魚內心翻了個白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當然是害怕丟工作了。學生成了牽線的紅娘,這不是在誤人子弟嗎?
見她沉默著沒有回答,朱嘉雅也不再多問,道:“好啦,好啦,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