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地老天荒(二)(3 / 3)

“你說我們分手的原因是什麼?”喬一然向我拋出了一個難題。

你長得不好看。眼睛小。怕影響下一代。這是我心裏想的。

“不知道。”這是我給他的答案。

“放屁。你不知道誰知道。你和我分了又好,好了又分。都幾次了?我有一種被驢踢的感覺。踢得我傷痕累累,鼻青臉腫……”他把我比成驢。

而我自知輸理,隻好理不直氣不壯地說,“那都是小破孩不懂事造成的,還提它幹嘛啊?”

喬一然長得像我現在喜歡的電影明星佟大為。可那時候哈韓哈日風不盛行,小眼睛男生可沒有今天這樣吃香。從某種意義上能看出來,我沒有太多的遠見。

後來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就心照不宣地旁敲側擊地詢問對方:我們算是戀愛過嗎?答案讓我們彼此都很興奮:當然戀愛過,一大堆的情書就是證據。

我們後來聊天的跨度就廣了。聊到了家庭聊到了孩子聊到了另一半。

我向喬一然介紹我老公,才開個頭,喬一然就說不想聽。我說你要是不聽,那你以後就什麼也聽不到。喬一然說,那你說吧,我從這個耳朵進去,從另一個耳朵出來。

我不相信我的話會那麼容易就從他的耳朵裏鑽出去且不留一點痕跡。於是我添油加醋般娓娓道來,從甜蜜到爭吵,還把老公打我一巴掌的事也說出來了,就是沒臉說出事情的起因,其實是怨我。不知怎的,我竟煽情地哭了,好像那一巴掌到現在還疼似的。

“******,他敢打你。那一巴掌打在你那嬌嫩的小臉上得多疼啊!”喬一然在電話那端憤慨地冒黑話。

“誰說打我臉了,我老公打的是我的屁股。”我才意識到我不自覺地誤導了喬一然。

“操。打屁股還值得哭。”喬一然一下子不以為然起來。

“難到你打你老婆臉啊?”我一下子懷疑起喬一然是個打人就打臉的慣犯了。

“托你的福,讓我找了一個好老婆,整天像個偵探似的。我都懶得動手打架……”喬一然不滿的勁讓我挺不是滋味。

“你老婆和我比怎麼樣?”我傻瓜一樣問了個笨蛋似的問題。

“你當然比不上她了。”喬一然果斷地回答。

“比不上就比不上唄。”我有些不願意了。

“你這輩子也比不上她,你比不上她的胖。”喬一然哈哈地笑了,不知道是笑他老婆還是笑他自己。

我和喬一然的感情逐漸升溫。我們決定見麵。他要從F市過來看我。那天是2001年7月12日。正是我們用電話溝通了一個月的時間。事實上我們已有五年沒見麵了。我們約好了在車站見。

在見麵之前,我設想了種種見麵時的可能。當然了,在我所在的這個小縣城是不會有熱烈擁抱這類的事情發生的。那見麵時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呢?我有些期待,也有一絲不安。

當手拎著半瓶礦泉水而不是一束鮮花或是禮品盒之類東西的喬一然東張西望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時,我不得不承認今非昔比,當年那個製造浪漫的人已遠去了。

我走過去,踹了他了一腳。相互對視。

我說,你胖了。

他說,你沒變。

我們暫時無地方可去,就上了一輛環城車。坐了兩圈後,就在司機和售票員異樣的眼光中下了車。還沒到中午,我們就吃了飯喝了酒,然後進了旅店。

於是,十年前對我手下留情的那個人,十年後終於對我心狠手辣了。

一切恍如夢境,直到我一人離開“作案”現場。

晚上接到了喬一然打來的電話,問我是怎麼想的。

我平靜地告訴他:“不能光讓你經曆風雨而不讓你看見彩虹,但是你也不能認為我是優惠大酬賓。”

“那到底是什麼?”喬一然不安地問。

“友情客串。”我果斷地掛了電話。

喬一然是7月13日坐最早的車的回F市上班的。一整天我們都沒有通電話。我是刻意不打電話給他,他是不敢貿然打電話給我。直到晚上十點申奧成功,老公到樓下放鞭和煙花慶賀的時候,我才按捺不住自己,拔了那個在心裏念了千遍的電話號碼。

“哎,申奧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成功了。”我假裝沒事的樣子。

“小傻子,你怎麼才打電話……我又不能往你家裏打電話……我一整天都在看電話,就怕車間機器聲音大聽不到,錯過了你的電話……我想你!”喬一然傳來焦急的聲音。

我含在眼中的淚水不爭氣地落了下來,隻有哽咽著說:“我也想你。”

後來我老公常對他的朋友們說:“我老婆是個性情中人,申奧成功了她都能激動地掉眼淚……難得啊難得……”

我覺得對不起老公。我打電話把我這一良心發現告訴了喬一然。

喬一然說,他要是對得起老婆,那他就對不起自己。

我陷入了混亂的邏輯當中:喬一然為了對得起自己而對不起自己的老婆;我為了對得起喬一然而對不起自己的老公……可我對得起自己嗎?

我和喬一然繼續聯係著,東扯葫蘆西扯瓢。但少了一些情話多了一些關心。我活在愛我的男人和我愛的兩個男人中間,心裏有時空空的,有時又塞的滿滿的。從未有過的累和疲倦,使我有了一個決定。

我決定答應喬一然再一次見麵。但是最後一次,我沒告訴他。

又是一個無可挑剔的日子。喬一然休息,老公值夜班。喬一然說他會在晚上九點鍾後到我家。我雖覺得不妥,但也沒有什麼異議。

我在引狼入室,直覺。

電視上正在上演都市情感劇,女主人公說,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夠擁有兩個男人,一個用來結婚,一個用來懷念。

我一陣釋然。

八點剛過,瘋鬧了一天的兒子早早地就睡覺了。

我在茶幾上鋪上了雪白的桌布,中間放著一隻紅蠟燭,我準備在喬一然敲門的那一刻點燃它。還有幾樣小吃,也等著我和喬一然一起分享。對了,一定要席地而坐。我把兩個墊子放在了應該屬於它們的位置上。咖啡要在他進屋之前煮好,火候要適中。我要激起喬一然曾經的浪漫情懷。

一切準備就緒。我數著時間在等。

“鈴鈴……”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裏麵傳來喬一然壓低嗓門的聲音:“我兒子被車碰了住院了……才抽出時間告訴你,我不能過去了……對不起,下回吧……傻丫頭,我想你。”

我有說不出的別扭,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別的。

“再遊戲的男人也很實際。”我幽幽地對自己說。並很快把屋子恢複了原樣。

在我還沒睡著的時候,我聽到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老公回來了。同事和他臨時串班。

我慶幸臨時取消的“燭光晚宴”。

如果沒有如果呢?我都不敢去想了。

我要找機會告訴喬一然,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那一晚,我覺得老公的肩膀很溫暖很實在也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