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徐榮邁開步子走出幾步,董卓便已經趕了上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徐先生留步!董某還有話,願與先生單獨相告。”
徐榮轉過身來,不著痕跡的將董卓的手輕輕甩開,她凝視著董卓,隻是輕輕點了頭,說道:“若是如此,在下願聽董將軍之言。”
董卓對於一個默默無聞,且形容古怪的人已經算是擺足了態勢,給夠了麵子,再駁斥人家,那便是自己的輕狂無畏了,如今徐榮是恨不得立刻就讓董卓留下她來,自然是見好就收,不會再故作神秘的給董卓出難題。
董卓剛才一時情急,拉住徐榮的手時也沒有太注意,但徐榮掙脫開他的大手之後,他反而有些生疑:他拉住徐榮的手時,雖然外麵過了一層薄布,卻感覺其手細膩如脂,溫潤如玉,如嬰兒的手掌一般,小巧而精細,柔若無骨……但是他還並沒有往徐榮是個女子的方向去想,畢竟那確實太驚世駭俗了,這世間哪會有女子敢擅入軍營,且大模大樣的裝作謀士來同自己議事的,而是堅定了他認為徐榮興許是從雒陽逃離出來的某個宦官,這些年來宮裏宮外的爭鬥不斷,為了避仇而隱瞞身份的人太多了。
董卓雖然腦子裏想了許多,但表麵上依然不動聲色,而是朝著帳內大快朵頤的諸將拱了拱手,爽快的說道:“各位,本將還有要事與徐先生去內帳商議,諸位好飲、好食!”
他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的人,雖然還有不少人對徐榮剛一來就擺這樣的臭架子感到很不滿,但不滿歸不滿,他們也隻能朝著董卓恭敬的還了一禮:“將軍慢走!”
董卓微笑著撫了撫須髯,朝著徐榮端端正正的見了禮:“徐先生,這邊來。”
徐榮朝著諸將微微屈了屈身,算是打了聲招呼,便隨著董卓離開了中軍帳。
待董卓與徐榮都走遠了以後,席間的眾人才有人開始抱怨出聲來:“將軍如此厚待那個古怪又矮小的娘娘腔,真是令人不忿!”
一個相貌忠厚,須發濃密,隻看外表就知道很是壯碩的將領一手端過一大碗酒一幹而盡,一手正持著筷箸大把的夾菜,他倒是吃喝兩不誤。此人叫樊稠,同李傕、郭多等人一樣,是跟隨董卓多年的心腹將領,他倒是無視於眾人的不忿,自顧自的大吃大喝著,就像周圍的同僚們無論說什麼,都與他無關似的。
他旁邊坐著一個年紀很輕的將領,這人麵目在這些西北將領中,到顯得很是俊秀,臉上的胡須不多,而且很是齊整,不似很多粗獷將領那般胡須拉渣。他也一直沒有開口,而是沉吟著低頭飲酒,看了看正在大吃特吃的樊稠,他皺了皺眉頭:這人一向沒個吃相,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粗人。
“伯初(李蒙字)啊,你可是對某的吃相有所不滿?”
原來樊稠這大漢雖然形貌粗獷,但一向心細如塵,尤其是身邊的人,但凡有什麼細微的變化,都很難逃過他那一雙牛眼,這也是他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十多年,從未受過傷,反而步步高升的原因。
李蒙輕輕閉了閉眼,放下了酒盞:“樊大人吃相舉世無雙,伯初豈敢不滿。”
樊稠哈哈一笑,拍了拍李蒙的肩頭:“伯初啊,我說你也跟著咱們好幾年了,怎麼不管怎麼看,你都像是個朝堂上的人物,不似我們這般粗人啊。”言語間,對李蒙倒是有幾分輕視。李蒙打仗與樊稠不同,他本就是武威的士族出生,剛入了軍隊便是以部曲長的身份,而不似他樊稠,隻是一個大頭兵。但他樊稠有的是經驗,且作戰勇猛,奮不顧身,所以十餘年來,已經由一個普通的兵士升到了校尉,而李蒙數年來沒有什麼突出的建樹,也就是靠著他的家世混到了個校尉級別,雖然兩人官位平等,但樊稠在軍中樹立的威望自然不是一個書生模樣的李蒙能比得上的。
李蒙略帶鄙夷的掃了樊稠一眼,並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滿,隻是輕輕的哼了一聲:“軍陣之事,還是樊大人更有經驗,不知樊大人如何看待,將軍如此厚待方才那個古怪之人?”李蒙不願意同樊稠多說別的任何事情,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帶回到了眾人激烈討論的內容上。
樊稠大大咧咧的一擺手,讓身邊的士兵上前來給他又斟滿了一盞酒,隨即舉了起來,在鼻尖處深深的吸了一口:“好酒!樊某雖然很少見過司馬離先生,但那人便是個隱士高人,且救過將軍的性命。單憑這一點,就是讓樊某為了將軍把性命交給那個司馬先生,樊某也絕不會猶豫分毫。而那徐先生,雖然形貌詭異,但此人我觀之,應不是個奸惡之徒,恐怕他真的能為咱們將軍出謀劃策也說不定。”
李蒙聳了聳肩,輕聲說道:“樊大人不過與此人見過一麵,連話都沒說過一句,就能判斷此人是奸還是忠?果然好本事。”他的語氣生硬,顯然帶著一絲沒隱瞞得住的輕蔑。
樊稠漠視著李蒙的輕蔑:“我倒也說不出個原因來,隻是單憑我一個武夫的直覺罷了,不似你這等文人,凡事都是依利依據的。”樊稠的話裏倒也帶著刺,他就是瞧不起李蒙這樣的文士帶兵,他李蒙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