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種談及此次戰敗,頗為唏噓,戰前自家雖多次提醒童貫,但童貫攜平滅方臘功勳,且二十萬重兵在握,根本沒聽進去。尤其對於遼軍異常調動判斷失誤,西軍雖稱精銳,久戰成疲,兵士思歸,再被耶律大石偷襲得手,軍心動搖,一觸即潰。
韓望身份微妙,雖然敬仰老種風采,自己目前對於童貫不宜評論。便笑著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契丹氣數已盡,苟延殘喘罷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老種笑嗬嗬地說,“韓禦武,你倒是打了勝仗,飽漢子哪知餓漢子饑?朝堂之上早有人看西軍礙眼,擔心西軍勢大割據一方,哪裏有戰事盡數派俺們頂上去!百年下來,數十萬西軍將士埋骨他鄉,若是這仗明明白白倒也罷了,誰家將士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可惜,兵不識將,將不知兵,倘若再互相傾軋,將西軍折騰了幹淨,難道靠禁軍來抵擋西賊和契丹嗎?”
楊可世也是憤憤不平,自己奉命與禁軍共同合擊遼軍,等到半夜也不見對方出現;己部僅僅五千白梃兵,沒有步軍掩護,根本難以撼動契丹大營,不得已撤軍返回。不料耶律大石抓住機會,設下伏兵,以至孤軍血戰一整日,僅剩千餘突圍。撤至雄州城,種師道率軍出城準備與耶律大石決戰,豈料禁軍防守的右路被遼軍輕易突破,導致輜重糧草全部焚毀,若是這兩次關鍵所在,禁軍但凡能扛上一扛,局勢豈能如此敗壞?
種師道擺擺手,“契丹雖敗於女真,可是耶律大石與蕭幹皆是當世英雄,老夫此戰失利皆為己因,豈可怪罪他人?西軍妄自尊大,如今積重難返,非人力可違。若非韓禦武突發奇兵,漫說可世,恐怕就連老夫亦死無葬身之所。可世,你且吩咐下去,全軍不得某的將令不可輕動,違令者,斬!”楊可世正要離帳傳令,種師道又招招手,“再傳某的將令,明日一早全軍遷至西山紮營”
楊可世急了,“老相公,西山在真定以西三十裏,如此遷移,恐惹非議。再則契丹已經止步雄州,如此退縮士氣何在?!”
“放肆!”老種怒喝一聲,不料扯著了後肩,疼的齜牙咧嘴。
楊可世猶自盯著老種,他不明白為何一向智謀膽色過人的老種相公,今日一反常態的消極避戰,更加退避三舍,如此,一世英名豈不毀得幹幹淨淨?!
好一會,老種調勻氣息,才對楊可世說“你的心意某如何不知,實則西軍精銳再也折損不起。某今年六十有四,個人名節早就看得淡了,留下你等西軍將種,日後可保西軍東山再起。屆時,朝廷和官家必將授以重任,如此西軍無憂矣!”
韓望沒想到麵對遼軍的虛張聲勢,老種這等名將居然也會打自己的小算盤,意圖保存實力,更把大營駐紮在真定後方,這是要拿幾萬條人命去拖住遼軍追擊的時間?簡直太喪心病狂了,莫非這一仗把老種的膽子嚇破了?
“老種相公,韓某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老種眯著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韓禦武,若同可世之言,不說也罷。某年過花甲,曆經浮沉幾十載,或許你等現下不明白,日後自然就能懂某得苦心!可世,替老夫陪韓禦武在營裏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