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紡織行業“四大公子”的名聲已經在市裏流傳開。
紡織業“四公子”指的是市紡織局局長兼麻紡廠廠長嶽漢普、毛紡廠廠長魏少倫、宏野集團的王總和毛針織廠廠長李兵。
紡織局局長嶽漢普,那一年市裏原準備調他到經委當副主任,他跑去征求魏少倫的意見時,魏少倫勸他還是留在紡織局,因為市經委副主任與紡織局局長平級,卻是一正一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可是他還是有些耐不住寂寞,尤其是看到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變得越發地瀟灑,紡織局的油水很少,就執意向市裏申請,希望能到下麵一家企業去兼職。魏少倫再三勸阻仍無濟於事。後來市裏安排他到連續虧損的麻紡廠兼職任廠長,他又把局辦主任閔煥中調過去當副廠長。紡織局的日常工作就交給了當時的女書記負責。“四大公子”中的老大自然就非他莫屬了。
李兵原是市計委下麵的一名科長。號稱是市委陸書記的幹兒子。在“下海潮”的衝擊下,沒有任何企業從業經曆的他,也想棄政從商來湊一把熱鬧。
其實當時無論是經濟效益或產業規模,“四大公子”把持的企業,在紡織係統內部都排不上號。但“四公子”的作派卻無人能及,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每人手持一部大哥大,那時大哥大才剛剛問世,一部的售價就高達兩、三萬元,無疑給了人以“窮廟富方丈”的口實。
不過有了這些不好的名頭之後,他們的窮途末路也就不遠了。
“兩節”籌備期間,紡織局給廠裏發來一份借調函,準備借我到局裏參加服裝節的籌備。新任辦公室主任還私下告訴我,試用期滿將來可能被留用。當我笑著把借調函遞給魏少倫,他當時如我所料般說道:“調去可以,借去不行。”沒想到過了不久,他也跑來征求我的意見:“紡織局差一名副局長。準備調我過去,你看怎麼樣?”後來,他還是覺得在企業發展空間更大,最終放棄了這一打算。
隨著地位的變化,我們開始不知不覺地發生著變化。那時我經常借助工作的名義,出入一些高檔賓館、餐廳、舞廳、KTV包房等消費娛樂場所。市內所有豪華舞廳幾乎都被我們跑遍,每次跳舞,我還故意邀請比我高出一頭的米娜作舞伴,引來許多注視的目光。
有一次,兩位年輕漂亮的女孩來廠裏辦事,米娜將她們領到我的辦公室,向她們介紹完我的身份後,兩位女孩立刻流露出驚訝的神情:“這麼年輕的公關部長。”我聽後頓時覺得飄飄然。
還有一次,我回到角子墩的家中,穿著“格拉巴蒂”真絲外套,打著祁齊送給我的進口領帶,站在穿衣櫃前自我欣賞了半天仍不肯離去。妹妹突然破門而入,看見我在鏡子前臭美,馬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我當時有些難為情,又有些暗自得意地問她:
“你看我像不像一個公關部長?”
“我看你還是像個秘書。”妹妹在一旁實話實說。我當時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蔫了。
那時父親還沒有退休,到市內辦事時,常常帶著他的同事來到廠裏。我自然不敢怠慢,每次都親自用公款招待他們,讓父親覺得非常有麵子。
同事的敬畏、朋友的歆羨……滋長著我的驕狂與懈怠,當自信遊離成為自負後,居安思危的憂患意識已蕩然無存。我們開始在渾渾噩噩中把大好的時光揮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