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過度迷信而產生的自信,是經不起現實無情摧殘與捉弄的。當廠長他們時高高在上,以為自己是出入雲端的神,一旦眼角下那層虛無縹緲的雲團散盡,才看清雲團的下麵“神”舞飛揚。
魏少倫被判刑後,被關進省內最大的監獄——鑫沙農場第9監獄服刑。
鑫沙農場位於淇水之濱,江淇平原西北腹地。解放初期,由於這裏曾經是一片人煙稀少的荒湖灘地,經省政府批準,建起了全省第一,全國第二大監獄。之所以起名為國營農場,顧名思義,最初主要以生產小麥、大米、玉米、大豆等農作物為主。雖然發展到如今,監獄結構已有長足進步,工業早已代替了農業,成為監獄內部生產體係的主導,名稱也由過去農場更名為廳級建製的監獄管理局,但人們仍舊不願意改變記憶深處的稱謂,習慣地稱之為“農場”。
監獄辦工廠,是中國監獄的一大特色,因為由在押犯作為無償的勞動力,可以節省一大筆開支,勞動力成本非常低廉。當然,監獄辦工廠的主要作用與功能,還是通過勞動改造來重新育人。
剛關進監獄時,魏少倫怎麼也適應不了這個變化。自己經過多年打拚,從一名普普通通的保全工,一步一步成長為一名企業的廠長,不僅先後在多家企業任過職,還曾獲得過“省優秀青年企業家”、“扭虧尖兵”等殊榮,頭頂的光環很多普通人都望塵莫及,現在卻從一名企業家,淪為一名階下囚,過去那種一呼百應的日子風光不再,懸殊的地位落差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仿佛命運有意在捉弄自己,跟自己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當他第一次跨進第9監獄大門,看到牆上那幅醒目的“接受改造、重新做人”的巨型標語時,內心產生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抵觸。不過,好歹他當了多年的廠長,適應力比一般人強很多,經過一番短暫的調整與適應後,他漸漸擺正了自己的心態。
鑫沙農場的前三所監獄,仍沿襲著傳統的農業生產,而後麵的幾所監獄,都辦起了各具特色的工廠。第9監獄辦起的是一所服裝加工廠。
從事服裝加工,這可是魏少倫最最拿手的一門行當,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然而更讓他意料不到的是,在這裏被關押的三年零六個月,他卻能收獲到一份在外麵任何一家企業當廠長所不能收獲的驚喜,徹底改變了他今後的人生。
監獄裏的工廠與外麵的工廠還是有著天壤之別,倒不是監獄工廠的生產條件特別差,其實就硬件設施而言,第9監獄工廠裏的條件並不比外麵的任何一家服裝廠差,監獄的主體建築是一幢剛剛落成的連體結構的七層樓房,氣派的外表絲毫也看不出這裏是一個關押囚犯的地方。如果不是四周的圍牆上圍了一層淺淺的鐵絲網,和拐角處聳立著的崗亭,以及崗亭內筆直站立著的執槍的威武軍人,人們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出高牆內外的差別,與人們想像中的監獄大相徑庭。廠房內共安裝了1000多台平縫機,而且大部分都是國內馳名的“飛鹿”、“鑽石”等品牌,趕得上一家中等規模的服裝廠,配套設備也很齊全。但是監獄就是監獄,絕不是什麼別的地方,是國家專政機關對違法犯罪實施製裁的場所,犯人們除了正常的勞動作息時間外,其它時間都是被限製人生自由的,吃的住的都很差,在這種條件下對犯人實施強製性勞動,勞動效果自然會大打折扣。很多犯人連一些最基本的生產常識都不懂,又都是抱著混日子的想法得過且過,自然不會愛惜那些機器設備,雖然大的錯誤不敢犯,小錯卻不斷,平時注意力不集中,思想開小差,想女人,丟三落四,結果把褲腿縫合在一起,把擼子開崩了的事情時有發生,送布牙處的布毛、灰塵,更是從未清理過。管教幹部們盡管很頭痛,也無可奈何,一來現在強調教化為本,對犯人也要推行人性化。二來管教幹部們學的都是司法專業,並不是怎麼太懂得經濟,對企業管理方麵知識知之甚少。管理企業與管理犯人那可是兩碼事,所需要掌握的各種綜合性知識更係統、更全麵。如果說管理犯人是他們的專長,那麼管理起企業來,他們就多少有些顯得外行。迫於無奈,獄方不得不長期靠生產一些低檔的針織類服裝來維持簡單的再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