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搗騰著各種機械設備,與生產人員零距離接觸,大家對生產的各種議論,自然也逃不過他的耳朵,他很容易從這些林林總總的現象當中得出自己獨到的判斷。很快,他根據自己多年從事廠長的經驗,草擬了一份針對性極強的係統方案,提交到獄警們的案頭。條理清晰、思維縝密,絕不是一般的人拿得下來,獄方采納了他的建議後,生產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產量翻了近一番,次品率下降30%,他的能力再一次得到充分證實。
我從不否認國企領導人當中有那麼一小撮害群之馬,但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最初都還是相當優秀的。他們能從眾多的人當中脫穎而出,一步步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廠長,正是由於他們具有超人的洞察力和判斷力,有非凡的過人之處。
然而一旦他們開始養尊處優,就會被陶醉的自我蒙蔽,喪失曾具備的洞察判斷力。因為他們除了廠長的身份之外,後麵還加上了一個括弧號,尾隨著一個處長的尾巴,那可是與政府的縣長,部隊裏的團長平起平坐。正是這個政府割了多年,卻怎麼也割不掉的多餘的尾巴在作祟,很容易讓他們把自己的尾巴翹上天,自戀癖症狀更為嚴重。眼裏沒有了人,腦子裏哪來的事?因人廢事,藐視的結果變成無視,與他人之間的通道就會被人為設置的障礙阻斷,就像由大腦脫水引發的假性近視一樣,一旦腦積水的症狀消失,他們的視力馬上又會恢複正常。
如果當初他周圍有一個人清醒還好,隻可惜他周圍人與他一樣,個個都感染了假近視,個個都成了睜眼瞎,這就注定在他成功後不久,緊接著等待著他的便是滑鐵盧。很多人都想要成功,其實成功是一把雙刃劍。
很多人都不理解,那麼多優秀的國企領導人,變化起來如此之快,如此之大,因為官是催化劑、錢是腐蝕劑。催化劑與腐蝕劑重疊在一起,合二為一,誰能不濟?就算你去當這個廠長,也同樣逃脫不了最終結局,會跟他們犯同樣的錯誤,走一樣的彎路。
隻有來到監獄這個特殊環境裏,隔膜才會真正消失。他過去在位時自我過度膨脹所丟失的東西,在消遁無我的無形狀態下,反而不知不覺又被重新找回來。“準南為橘、準北為枳。”其實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一旦脫離了那根多餘的拐杖,魏少倫再一次如如虎添翼。
“監獄裏真有能人。”此事在管教幹部當中引起不小的轟動。再一查,他過去還真當過廠長,獄警們開始恍然大悟:“難怪他長得一臉官相。”很快,獄黨委根據他入獄後的表現,經研究正式決定,提拔他當上了監獄工廠的車間主任。
車間主任可是服刑人員當中最大的官。監獄內的工廠與外麵的工廠略有不同,隻有一個綜合性的大車間,廠長一職要麼是由中隊長或副中隊長直接擔任,要麼由承包商代理,車間主任就相當於企業的生產副廠長。
在監獄工廠當官,與在國企當官那可是兩碼子事。大家都是服刑人員,穿著清一色的“黃馬甲”,自然再也不能擺什麼臭架子了。
平易近人的結果,是大家有什麼好的想法好的建議都肯主動拿出來與他分享,所有人都不拿他當外人,任何事情都肯主動向他透露。為一個具體的生產細節,他甚至能和其他人討論大半天,他覺得自己對生產的概念達到從未有過的清晰。最最關鍵的是,通過這種方式,廣泛聽取合理化建議,又對不少生產部位進行了改進,有的放矢,循序漸進,綱舉目張。嚐到甜頭的他正準備下步在廠裏設立專門的改進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