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一家小餐館就餐時,大家坐在一起閑聊。我有意避而遠之,躲到另一間屋子裏看電視,外麵的談話聲不時傳進耳股:
“連長,為什麼我們的廠子總搞不好?”
“連江品川這樣有特長的人都不願意發揮出來。”連長開始有意把話頭往我身上引。開席後,飯吃到一半時,他又涎皮賴臉地湊到我跟前:“江品川,你還是把你的特長發揮出來吧。”
我當然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了,連忙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兩支手來回不停地搖擺著:“這種事以後你千萬不要再來找我,找也白找。”過了一會,又毫不客氣地接著他剛才的話題回敬道:“還有,你剛才說廠子搞不上去,是因為我沒發揮特長的原因,是不是有點太抬舉我了。你是堂堂一廠之長,廠子搞不上去怎麼不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反倒推到我一個普通工人身上。”
過了一陣子,他看來軟的不行,就開始來硬的。渣選項目基建安裝工程結束後,公司撥了一筆數額不菲的獎金給廠裏。廠裏劃分了四類標準,結果我被排為最低的一檔。我當時氣咻咻地找連長理論,當然無果而終。為這事我心裏挻不快,甚至準備第二天再去找他大鬧一場。回家跟老婆提起這事,沒想到老婆卻很大度,先問:“扣了多少錢?”“一個檔次差一百八十塊。”“就一百多塊錢,算個麼事喲。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他要再敢扣,我找到他家裏去罵他!”過了一會兒,老婆又開始試探地問我:“他們無非是想讓你寫,要不你就給他們寫點算了?”我當即回絕道:“那你就正好上他們的當了,他們玩弄這一切花招的目的,就是想讓我跟他寫。我的底線就是不會給他寫,明明是他來求我,還在我麵前端架子擺譜。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我偏不寫,氣死他!”
老婆接著用很挺無奈的口吻埋怨:“過去當幹部,整天見你與人勾心鬥角,沒想到現在下去當個工人,還是這麼麻煩。”
“我本來就很麻煩,無管走到哪兒都是個大麻煩,與其讓他們來找我的麻煩,不如我主動出擊,也給他們製造點麻煩,怕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
這就是他們的另外一個典型特征。他們以為自己看著誰不舒服,就可以讓別人從此不舒服,而能夠讓他們看上去覺得舒服的人又少得可憐。我最厭惡他們身上的這副德性,偏偏也要跟他們擰著來,讓他們覺得不舒服。
我人生最愜意的時光,就是剛到焙燒當工人的日子。那時候誰都不了解我,更不會來打擾我。上班八小時幹完自己份內的事,天塌下來與我無關,活得清清靜靜、自自在在。一旦人們知道了我的底細,平靜的生活便離我遠去。
我走了之後,化工公司機關內部的鬥爭更加激烈。已經到了半公開化程度,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