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外省農村的他,背負著了一身學子氣,隻身闖入這個光怪陸離的陌生世界裏來,與這個以幾代人共事為主要特點的人緣關係與結構幾乎沒有任何的淵源。別人都在不停地織網,魚找魚路,蝦找蝦路,他卻在那裏不停地突網,自然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感受到了來自這個網陣的巨大威脅;也許,是想憑借那一股從正統學府中走出來的一名學子的血氣方剛,他一直想竭力突破這道網。尤其是自己的地位上升後,自然不希望自己再成為別人的網中物,所以依然不肯善罷甘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強權之手與這個巨大的網陣對壘,最終卻逃脫不了被網所困的宿命。
無論他個人最後的結局如何,但至少,他是為數不多的敢於向這個強大的怪物公開挑戰者之一。
從他身上,我依稀能辨別出自己當年的影子。他也和我當年一樣,無論走到哪兒都成為光環,平步青雲、倍受矚目。從一出校門就仕途通達,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被破格提拔,從科長到礦長,從礦長到副經理。中途連個車間主任都沒來得及過渡,要麼是破格提拔,要麼是短檔升級,幾乎一直在坐飛機,才三十出頭就開始管理起那些年齡幾乎可以做他父輩的“上一代”,讓其他人都羨慕不不已。被眾星捧月般束之高閣,人為地懸浮在半空之中,從此再也不能接上地氣。年紀輕輕就受到重用,雄心勃勃,極力想成就一翻大事業,卻隻能憑借著一股盲目的衝動,管理得幹澀而空洞,空有一腔報複卻施展不出。過早地采擷到了成功的花蕾,又過早地凋零。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後來我曾多次在下意識當中將“國哥”拿來與魯迪嘯進行比較。雖然倆人的學識、身份、家庭背景大相徑庭,最初的職務也相當懸殊,魯迪嘯當上銅業公司副經理時,相大國還隻是一個不足掛齒的車間主任而已。在這個洋洋數萬人的企業裏,倆人可能連在一起碰麵的機會都沒有,就像兩條不同軌跡。但他們卻有著許多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有雷厲風行的作風,很多言行舉止都極為相像,在冷的方麵也如出一轍。相大國也有過拿自己身邊的副職開刀的記錄。並且他也會和魯迪嘯一樣,時時提防著那張網,但他卻並不排斥這張網。總是以高度的警覺密切注視著這張網,小心翼翼觀察著別人的一舉一動。為了不讓別人網住,甚至不惜使用各種手段去破壞別人編織的網,自己卻在拚命地織網。隻要是對他有利用價值,他總是會想方設法去拉攏,沒有人氣卻能聚斂人氣。而未能脫掉學子氣息的魯迪嘯則多少有些水土不服,極旺的人氣最終被自己剝得一幹二淨,一點都不剩,漸漸地讓所有人都敬而遠之。所以盡管他們的性格底蘊當中有很多相似之處,相大國在很多做派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弄得身邊的副職們個個怨聲載道,最終的命運卻南轅北轍。一個雖身居高位,極力想用自己的強權之手來破這道網,最終依然被網所困;而另一個盡管得道較晚,卻能步步為營,在這個錯綜複雜的網世界裏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