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烈如風毫無心理準備,習慣性地反駁道,“老大你可是進士出身,仿冒的筆跡你會看不出來?”
“此人的書法造詣非凡,筆跡的相似度極高,足可以假亂真。我說他是飽學之士,此為佐證。”
秋水鳴神色平和地放下手中詩冊,道,“看來這個案子還得繼續查下去。”
“怎麼查呀?”烈如風看了看有些呆愣的孟小眼,皺起濃眉向秋水鳴道:“餘杭縣姓江的人根本就多如牛毛,何況我們要查的還是一個可能並不存在的人。”
“如果這個人存在,他既然知道玉鳳的私宅所在,就必然與她有莫大的關聯,就從玉鳳身邊的人查起吧。”秋水鳴走上前用力按了按烈如風的肩膀,笑道,“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們很辛苦,但身為捕快,就算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們也不能輕言放棄。”
被他這麼一說,烈如風反倒不好再抱怨什麼,隻得悻悻地帶著孟小眼出門而去。繆可人的目光追在二人身後,口中卻向秋水鳴道:“鳴哥,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藍元和有現成的詩冊可用,直接弄出來放到私宅裏不就好了嗎,何必還要費心思仿造呢?”
秋水鳴負手而立,耐心地解釋道:“你可能沒有留意到,藍元和畢竟是客居此地,隨身物品有限,客棧裏必須留一些才顯得自然,又可供我們比對,這樣一來,私宅裏的詩冊就不夠用了,隻能不得已而模仿了。”
不論情願與否,烈如風和孟小眼這對搭檔的效率確實是沒話說,不過一天的工夫,二人就查到了玉鳳一直在頻繁接觸的江姓人家。家主江自流是秀才出身,早已過世,留下一妻一女,女兒江紅菱也於三年前身死,唯有其妻江元氏尚在人世。
烈如風將調查結果悉數告知後,額前依然陰雲沉沉:“江自流雖然是個窮酸秀才,但他在私塾做過十幾年的教書先生,在餘杭可以說是桃李遍地,需要避師長諱的學生多得是,查起來還是大海撈針啊!”
“那玉鳳跟江自流是什麼關係?”
“不清楚,我們隻查到她一直在照顧江元氏。”
烈如風說完,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既然有這麼多疑問,不如當麵問她好了。”
“玉鳳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她不想說的就很難問得出來。”秋水鳴輕歎了口氣,雙手撐膝從椅上站起身來,決然道,“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就不相信查不出來。走,咱們先去鐵匠鋪找銀子。”
日正當空,萬裏無雲,所謂的春日暖陽也難免會變得有些燥熱。城西鐵匠鋪外,秋水鳴正負手而立,看著捕快們用鍬鋪等工具圍著鐵匠鋪賣力地挖掘。烈如風和孟小眼光著膀子,汗水在赤裸的脊背上流成了小溪。
突然,一個捕快驚喜的喊叫聲從鐵匠鋪右側角落裏傳來:"找到了!這裏有個箱子!"眾人連忙圍聚過去,合力將埋在土裏的檀木箱拾了出來。孟小眼相當自覺而又自信地走上前,把箱子外麵的銅鎖攥在手裏,熟練地扭了扭,機簧聲響,鎖眨眼間就被打開了。
掀開箱蓋,映入眼簾的正是碼得整整齊齊、世人為之不惜爭得頭破血流的白花花的銀子。其中一塊銀鍵上,還覆著一方絹帕。"還需秋水鳴分開眾人走上前拿起它,緩緩展開,絹帕之上,兩朵百合並蒂盛開,點點紅暈更添嬌豔。
秋水鳴不禁笑逐顏開:"終於找到了!"
入夜,縣衙內室裏寂靜無聲,桌上三腳燭台散發出的光芒晦暗凝滯,令人昏昏欲睡,隻有輕柔的火苗偶爾不安分地跳動幾下,仿佛掙紮著想要打破這略顯沉悶的氣氛。秋水鳴就著燭光,定定地望著手中的絹帕,陷入了沉思中。
枯坐在一旁的繆可人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對烈如風道:"嗚哥盯著那帕子已經一個時辰了,你說他在想什麼呢?""我怎麼知道?"烈如鳳撇了撇嘴角,"那你就不能動動腦子?"繆可人柳眉微壁,"你猜他會不會是看到百合花,又想起了他那冤死的姐姐?"烈如風想了想,道:"說不準,我聽說表姐也喜歡百合花。"繆可人不禁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輕歎"嗚哥真是命苦!想當年他高中進士,衣錦還鄉時卻驚聞自小姊代母職的姐姐離奇身故。他本有經世之才,連皇上者阿民賞識他,正是一展抱負的大好機會,可他卻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而龍困淺灘,窩在這個小小的餘杭縣當了捕頭,真是造化弄人。""你懂什麼。"烈如風很是不屑,"這是老大的心結。如果不解開,他做什麼都不會安心的。"一直沉默不語的當事人此刻忽然幹咳了一聲,緩緩開口道"我的心思可以直接告訴你們,不必費心去猜。"烈如風和繆可人同時嚇了一跳。見二人有些訕訕的,他徐徐起身轉移了話題"明天你們帶齊人手,去查查跟賈府接觸密切、經常出入的人。"烈如風反應過來,不由奇道"這個在當初找玉鳳的時候不是已經查過了嗎?"再查,調查範圍改成一年前,同時和江白流的學生進行對照。"他看著二人沉聲道,"你們早點去歇息吧,明天,將會是漫長的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秋水鳴便帶著絹帕出了門,直至正午時分才返回縣衙,捕快們當即將調查所得的結果向他一一做了彙報。秋水鳴聽罷,眼睛頓時亮了,連茶都顧不得喝,立即動身趕往大牢。他先是在賈員外處呆了一會兒,隨後便去了玉鳳的牢房。
玉鳳的麵容相比之前又添了幾分憔悴,但神情卻顯得更為淡然。她款款起身相迎,口中輕聲道:"不知小女子還有什麼可以幫到大人的?"秋水鳴探究的視線在她臉上造巡了片刻,並未立即開口。這女子外柔內剛,為了想要守護的東西可以不顧一切,想要說服她,恐怕不容易,看來,要先捅破這層窗戶紙才行。他決定開門見山:"夫人,請恕我直言,你和藍元和的關係,一直是本案最大的障眼法。我沒有說錯吧?"玉鳳濃密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閃閃秋波,半晌才道:"大人既已知曉,又何必多此一問呢?""可那藍元和雖然自知不過是個幌子,卻仍然難以自拔地愛上了夫人。於是他改變了主意,不想再要那三幹兩銀子,他想要的是夫人,所以才會成為整個計劃的阻礙。"說到這裏,秋水鳴的語氣不由一滯,歎道:"可是夫人,他明知你下毒殺他,卻還是在臨死前把銀子埋藏的地點告知你,希望你可以遠走高飛。如此深情,就算曾經出爾反爾,也值得原諒了吧?"玉鳳緩緩抬眼,美眸中漸漸浮起一層霧氣"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應該祈求原諒的,是我。"秋水鳴歎息著搖了搖頭"夫人懂得以鬧羊花和酒下毒,必是深知毒性。可夫人下毒的劑量,卻並不足以致命,除了毒發時難免因痛苦而有所掙紮之外,隻能讓他昏迷不醒而已。到最後,夫人還是起了憐憫之心。""那又如何?他最終還不是無辜枉死。"秋水鳴看著她,俊目中終是流露出一絲不忍:"可夫人自己,又何嚐不是個受害者?我們趕到的時候,夫人遺落在現場的衣物中有一件外罩鬥篷,說明夫人剛從外麵回來不久,尚未及換下。請問夫人,下毒之前你去了哪裏?""我覺得氣悶,隨便出去走了走。"她回答時麵色淡然,反倒令發問者心中的悶氣抑鬱難平。秋水鳴從懷中掏出絹帕,在她眼前用力抖開"我已找人調配出藥水,用熏烤之法令這定情信物上的情詩顯現了出來,循此追查下去,早晚會找到這個人。"他的語調中不覺帶出幾分悲憤和氣惱,"他將仿冒藍元和筆跡的詩冊放進你的私宅,又將私宅的位置告訴了土匪,分明是精心布局,想要坐實f爾和藍元和私奔的事,再借刀殺人滅口。如此險惡用心,你還是要維護他嗎?"玉鳳麵色如雪,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沒有證據,抓不了他。"秋水鳴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住胸中激蕩"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一定要你指認他,我隻想問你一旬,你真的甘心嗎?"玉鳳略帶迷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大牢的層層壁壘,看向了無盡的虛空"是非對錯、恩怨情仇,這所有的一切,者隨我這裏終結吧……"她收回目光時已變得無比堅定,那種純然平靜的神態,實際上也是另一種絕望。她直視著秋水鳴,緩緩道"大人,即便再追查下去也毫無意義,不要再執著了。"秋水鳴停頓片刻,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便走,走到牢門口時,他猛然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隻是沉聲道"就算大隋律法不能治他的罪,我也要求一個公道。"秋水鳴返回縣衙大堂時,已近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烈如風和繆可人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一見他進門,烈如風立刻迎土前"你可算回來了!我們忙活了一整天,都不知道是為了啥,你倒是給解釋解釋啊!"秋水嗚撩衣坐好,伸手接過繆可人遞來的熱茶,方款款道"起初是可人的直覺令我對玉鳳和藍元和的關係產生了懷疑。後來我們先後查到傳口信之事和詩冊中的避諱這兩個疑點,但還是無法完全確定是否真的另有其人。隻是找到了江白流這條線,並判斷出玉鳳私宅的位置,除了我們和豔紅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知道。直到找到這條絹帕,我才終於十分肯定,這個人不僅存在,而且是玉鳳的心中所愛,也很有可能是真正苦心布局導演這場戲的人。"烈如風立刻追問道"那這個人到底是誰?"秋水鳴微笑著放下茶盞,站起身來"這正是我們今晚要證實的。這個把我們耍得團團轉的幕後高人,也到了該現出真身的時候了。"月的蒙朧和夜的黑暗對於某些人來說,代表著的不再是一種意境和情調,而是窺探人心私密的最佳掩護。秋水鳴從內室出來,已經換好了一襲緊身的夜行衣,越發顯得麵如冠玉,修長挺拔。
烈如風乍見他的樣子,不禁"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老大,真難得,你也有學小眼做賊的那一天啊!"秋水鳴含笑否定:"要夜入民宅不假,不過我可是去辦正經事的。可人,時候不早了,快去換衣服吧。""我們去哪兒?""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二人在夜色的掩映下一路急行,到達城東一處宅院外,看門廊和圍牆的式樣,雖稱不上是豪門大戶,也應該是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等人家。
繆可人衝秋水鳴微一點頭,便一招“燕子三抄水”直接越過了院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她身形未穩,便感覺一個黑影如同一片飄浮的枯葉般蹁躚落在自己身側,連半粒塵土都未揚起。
她早就聽說秋家以醫術名揚天下,家傳武學卻一直很神秘,自己跟隨秋水鳴一年有餘,亦很少見他展露武功,沒想到他的輕功竟如此獨特高明,遠勝於己。
秋水鳴轉過頭見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忙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上,輕輕“噓”了一下,示意她噤聲,隨即環顧四周,向東走了幾步,身形卻立刻頓住了。
繆可人不明所以,悄悄靠了過去,也呆住了。
在青翠竹片圍成的小小花圃中,一株株紅點百合披著輕薄的月光,在夜色中靜靜地綻放著,那嬌豔的色彩和呼之欲出的生命力,仿佛是用精血澆灌而成的。所謂的怒放,就是如此吧。
雖然情境有些不對,但繆可人仍舊忍不住低聲輕歎道:“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心栽種的花草呢,就像活生生的人一般。”
秋水鳴亦在花圃前默立了一會兒,方道:“可人,你在這裏把風,我去書房看看。”
宅院內的布景陳設古樸雅致,又極是簡潔,所以房間並不多,秋水鳴很快便找到了主人的書房,悄悄地摸了進去,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亮,借著微弱的光線,翻看桌上的書卷。
忽然,他的手停頓了一下,從中抽出一頁書稿,細細地端詳了一番,隨即從袖袋中掏出絹帕,並排擺放在一起。
半晌,他微微歎了口氣,收起絹帕,走出了書房,叫上守在一旁的繆可人,二人施展輕功,不多時便回到了縣衙。
正在大堂裏徘徊苦等的烈如風立刻迎上前問道:“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秋水鳴微露疲態,沒有答話,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一個獄卒突然從外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邊跑邊大叫道:“大人,不好了,犯人玉鳳撞牆自盡了!”
烈如風和繆可人幾乎同一時刻如彈簧般跳了起來,跟在獄卒身後向大牢的方向疾奔而去。秋水鳴呆坐原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良久,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已是眸色森森,帶著明顯的怒火,口中喃喃道:“到了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正午,似火的驕陽將許久未雨的地麵烤得又幹又燥,一陣風刮過,卷起漫天沙塵,打在臉上硬生生地疼。餘杭縣西郊外,一個孤零零的墳塚前,捕頭秋水鳴肅然麵對墓碑,靜靜地負手而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不久,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從遠處向他緩緩走近。秋水鳴聽到腳步聲,慢慢轉過身,沉聲道:“謝如墨,你終於來了。”
謝如墨一臉淡然,拱手為禮,道:“捕頭大人既然能約在下到這裏見麵,一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雖然有些遲了,還是想請教大人,你是如何找到在下的?”
秋水鳴同樣淡然道:“你的布局堪稱完美,隻可惜再完美的布局,也難免留下破綻。你仿造了藍元和的筆跡,卻不經意間避了諱,也暴露了你是書法高手的事實。你為了遮掩行跡,還買通一個智力不全的孩子告知鄭小六玉鳳的行蹤,並順理成章地嫁禍給賈員外。”他將手中絹帕微微揚了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藍元和因為妒恨偷拿了這個玉鳳親手繡成的定情信物,我才最終查到這上麵的詩句是你所題。因為行草能有如此功力的人,在本縣不會超過三個,你就是其中之一,而一年以前就經常出入賈府的人當中,正好也有你。我核對過你家中書稿的筆跡,足以為證。”
謝如墨靜靜地聽完,微微頷首讚道:“大人不愧為餘杭名捕,果然如傳聞般明察秋毫。”
秋水鳴絲毫不為所動,冷冷地轉回身,指著墳塚道:“這下麵埋著的,才是你真正的愛人,一個同樣喜歡紅點百合的女子,也是你布下這個局的初始動機。”
謝如墨默默走上前,俯下身用手輕柔地摩挲著墓碑上的刻字,指尖微微顫抖:“三年前,我所愛的女子紅菱,在郊外采藥的時候,被趙鐵彪那夥土匪撞見,慘遭強暴。事後,她羞憤自盡,就死在這裏。
“紅菱被抓住後曾經拚命逃了出來,正巧遇到了乘車外出的賈員外和夫人玉鳳,她向他們苦苦哀求,可他們卻見死不救,任由趙鐵彪將她再次抓了回去。”謝如墨恨聲道,“所以,他們三個都該死!”
“於是,你就以教書為名呆在賈員外身邊,令他毫無防範,暗中尋找這三人的關聯和破綻,精心布下這個局,自己卻完全置身事外。”
謝如墨冷笑一聲,每個字都似從齒縫間迸出:“是他們德行有虧,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
秋水鳴眸色幽深,透出森森寒意:“那藍元和呢?”
謝如墨一臉漠然地道:“在下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無權無勢,想要複仇,不得不用非常手段,就算需要犧牲他人,也是在所難免。在下聽人說起過大人留在餘杭縣的原因,在下的心情,大人也應該能夠體會。”
秋水鳴聞言驀地抬起頭,終於失去了一貫的冷靜:“不要把我和你這種人混為一談!我可以站出來向世人宣告我的目的,堂堂正正地麵對自己的無能。可你早有妻兒,為了保住你所謂的清譽,你隻能偷偷與江紅菱相愛,又卑鄙地為她複仇!”
這番質問句句打中要害,謝如墨終於雙膝一軟,在墓碑前慢慢跪了下來,垂首低語道:“我總算是為她報了仇……我不後悔。”
“不後悔?”秋水鳴顯然餘怒未消,“你既然得知了販私鹽的事,本可以直接將賈員外和趙鐵彪告到官府,讓他們罪有應得,了結這段恩怨,但你卻沒有這麼做。難道就是因為不能一箭三雕?”
謝如墨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秋水鳴氣息微滯,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又道:“江紅菱死後,你怕勾起傷心的回憶,大概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望過她的娘親了吧?”
謝如墨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一定不知道,她的娘親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哭瞎了雙眼。”
謝如墨頓時吃驚地抬起頭:“不可能!這幾年,一直有人在祭奠和修繕墳塚啊!難道……”
“沒錯,是玉鳳。”秋水鳴眸色烈烈,字字如刀,“如果不是玉鳳,我還不知道你曾是江自流最得意的學生,也是他的女兒江紅菱唯一的戀人。”他不疾不徐地說著,聲音又輕又冷,“那件事之後,玉鳳飽受良心的譴責,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打聽到江紅菱的墳塚所在和她娘親的住處,一直照顧至今。”
秋水鳴盯著謝如墨不住顫抖的身子,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就在你讓鄭小六去殺玉鳳的時候,她卻因為相思難耐而跑去找你,無意中尾隨你來到這墳前,才明白了一切。她以私奔為名出逃是為了與你廝守,而你讓她私奔卻是為了啟動這個局。
她知道了真相,卻還是給原本拿錢辦事的藍元和下了毒,就是為了幫你完成這個計劃並保護你不被發現。即便你從未真心待她,又支使土匪取她性命,她仍至死也沒有向我說出你的名字。”
謝如墨神情呆滯地道:“玉鳳她……她死了?”
秋水鳴望著他,目中湧起悲憫之色:“你雖然失去了摯愛江紅菱,可上天垂憐,又將愛你至深的玉鳳送到你麵前,她們二人偏偏喜歡同一種花,這就是上天給你的提示。你本可順應天意,化解這段恩怨,可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拋棄了寬恕之心,才最終失去了兩個深愛你的女人。可憐你苦心布局,套住的其實是你自己。”
謝如墨頹然坐倒在地上,嘶聲吼道:“是又如何,你沒有足夠的證據抓我,又能奈我何?”
秋水鳴冷冷地“哼”一聲,將手中絹帕拋還給他:“就像你在這上麵題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雖然大隋律法不能治你的罪,但你會朝朝暮暮,在不安和悔恨中度過。”
說罷,他決然轉身離去,留下謝如墨一人在墳塚前,枯坐成一尊雕像。
三日後,有人在江紅菱的墳前發現了刎頸自盡的謝如墨,他噴濺而出的鮮血灑落在手中絹帕的百合花瓣上,點點鮮紅,妖豔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