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波難平(3 / 3)

過去人死之後,都會守靈幾日,就是為了防止貓靠近,吸走死者身上的怨氣,引起屍變。

我不知道那隻黑貓是如何竄到我家客廳陽台上的,但它很顯然淋了雨,渾身上下的毛發都濕透了,就趴在那裏直勾勾地望著我,口中不停發出叫聲,就像是嬰兒啼哭一般。

我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打開窗戶放它進來避雨,不是我不喜歡小動物,而是我經曆了太多太多詭異的事情,倘若放它進來,說不定會惹出什麼新的禍端。萬一它進來之後,叼走那套戲袍,打翻骨灰壇,或者咬爛骨笛,到時候收拾殘局的可就是我了。

我對窗外的黑貓揮了揮手:“快點走吧,到別的地方避雨去,我家不方便你進來。”

但那隻黑貓紋絲不動,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突然,從貓眼中發出一道詭異的光,令我感到頭昏腦漲,就仿佛中了傳說中的巫術一般。

我急忙拚命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再次望向窗外,那隻黑貓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難以置信地打開窗戶,探頭出去,不知道那隻黑貓去向哪裏,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難道我又出現幻覺了?

我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將窗戶關好,就在這時,房間內的燈竟然全都滅了,然而電視機還開著,但是信號全無,又變成了閃爍的雪花,發出刺耳的噪音。

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我深吸一口氣,朝沙發的方向走過去,試圖找到遙控器關掉電視。然而就在這時,電視屏幕上的雪花還是凝聚,出現了新的影像!

一口井!

沒錯,就是邙華山別墅後麵的那口古井,出現在電視畫麵中!

井口角度緩緩轉變,就好像有人拿著攝像機對著井口進行特寫,隨著攝像頭的角度在傾斜,井口越來越大,竟然要正對著電視熒幕了。

“啊!”

一聲尖叫從井口內傳出,是女子的叫聲,那樣的淒慘悲涼!隨後叫聲越來越多,十幾個、幾十個、成百上千……就好像無數冤屈的人在井下嘶喊、慘叫,這股聲音,能讓人的大腦受到強烈的刺痛。

我捂著耳朵,想要躲避這股聲音,卻無法擺脫,就好像這股聲音不是從耳朵鑽進來,而是從我的內心當中發出來。

麵對如此詭異的情況,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我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片刻之後,畫麵都消失了,變成了黑幕,上麵顯示出四個字……

還我命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變得越發急促起來,如此詭異的情形,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令我的心理防線接近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時,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我麵色大變,猛然回頭。

黑暗中,有一個人影緩緩朝我走來,馬上就要走到我麵前了。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借著電視屏幕發出微弱的光亮,我看清了來者,竟然是一個身穿戲袍的女人,披頭散發,遮住了半邊臉龐,看不清五官,那身戲服如此的刺眼!

沒錯!正是寧秋生前穿過的那套戲袍!

女人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沒有真正的意識,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別……別過來!”

我真有些怕了,午夜十二點,突然出現一位身穿戲袍的女子,讓我第一時間想到了寧秋。

女人的腳步並沒有停住,繼續向前,已經來到沙發邊,直勾勾地盯著我,也不說話,渾身籠罩著一層黑氣,冷冰冰的,仿佛毫無生機和感情,就這樣直接地與我對峙!

電視屏幕的光線微弱,但近距離還是能看清楚一點,特別是我已經適應了這個光度,逐漸能辨識了她的麵孔!

“蘇瑤?”

我突然看清了她的模樣,竟然是蘇瑤,她什麼時候換上了這身戲袍?

雖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蘇瑤那張清秀的麵孔,我心中的恐懼感減弱了不少,小心翼翼在電視櫃上拿起手電,沒敢直接照她的臉,而是把光束打向她的身上,總算看清楚了。

沒有錯,是蘇瑤,並不是寧秋,在任師棟的家裏,我看過一張寧秋的昔日照片,跟蘇瑤有幾分相像,但仍能分辨出不同來。

但是此刻,我卻從蘇瑤的身上感到一絲陌生感,根本不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有股寒冷的氣息,如果不是臉孔和發型都像蘇瑤,我真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我怎麼會在這裏?”沉默幾十秒後,蘇瑤突然開口。

“這是我的家啊,你今天跟我一起回來的,難道忘記了嗎?”我詫異地望著她。

蘇瑤搖了搖頭,發絲搖動,淡淡地說:“不記得了,我記得自己已經死了,躺在一個冰冷的地方,那裏麵很黑,沒有一絲的光,潮濕陰冷,有許多的屍骸和冤魂……”

我聽了之後,渾身直冒寒氣,下意識想到蘇瑤很可能被控製了。身體還是蘇瑤,但是她的思想和靈魂,被邪祟控製了,應該是寧秋的冤魂吧?

“不要多想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寧……寧秋……”她用著一股奇怪的目光盯著我,帶著幾分哀怨和陰冷,似乎在提防我一般。

這時我的額頭都是冷汗了,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辦。

“寧秋”此刻抬頭四處瞧著,目光很好奇地看著房間,片刻後,她突然張口說道:“好黑,有蠟燭嗎?”

我點了點頭,在櫥櫃內找出兩根備用蠟燭,點燃之後,燭火搖曳,散著一縷縷青煙。

室內的光線亮了許多,“寧秋”的臉頰蒼白,雙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皺起了眉頭,似乎發現自己的青絲不再是長發,變成了齊肩發,有些傷感和幽怨,又對我說:“有木梳嗎?我想梳頭!”

此刻連我也分不清,她究竟是蘇瑤還是寧秋了,麵對她的要求,我沒有拒絕,去衛生間拿來的木梳遞給她。她坐在沙發上,對著茶幾上的蠟燭,開始不停地梳頭,動作很機械,不停地梳啊梳,令我感到一絲不安!

燈光下,她身穿一襲戲服,就好像從古老年代的畫卷中走出的花旦戲子,苗條的身影在光線的照射下,投到牆壁上的影子更加纖長。

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如何是好,更弄不清眼前的女子,究竟要幹什麼,隻能靜靜守候在一旁,看她下一步要幹什麼,隻要不輕生、自殺,我暫時不會去阻攔。

過來足足十多分鍾,“寧秋”突然地站起來,說了一聲:“我想唱戲!”

我聽完之後,頓時有些緊張,勸解著說:“太晚了,你唱出來會驚擾鄰居的,不如等天亮之後,咱們再唱。”

“我已經死了,天亮之後,我無法存在!”她橫了我一眼,然後不再理我是否同意了,甩起了水袖,緩緩啟張嘴唇,頓時從嘴齒間發出奇異的嗓音。

這股聲音介於蘇瑤和寧秋之間,難以辨認了,幽幽的曲調,悲傷的嗓腔,正是浙東地方南戲之一的《魂歸鏡記》,她的歌聲哀婉,如泣如訴,就好像在哭訴一個故事般,很快就把我帶入了一個場景。

在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虛空鏡子,裏麵映射出一對年輕男女,那男子入京趕考,女子在家翹首以盼,奈何男子中第之後,一封休書使那女子悲戚萬分,對著梳妝台的青銅鏡割頸自殺,染紅了台桌和鏡麵……

我心中已然明白了,這就是蘭鶯的故事,她就是這樣自殺的,這件事被明末的戲劇家沈璟創成了詞曲而流傳當地,不過這首曲最後逐漸沒落了,因為但凡唱過它的人,都會不知不覺地死去,清代、民國也都出現過此曲,總會有奇奇怪怪的事發生,最後一個唱它的人,就是寧秋了。

就在這時,客房內突然傳出了笛子聲,似乎在配合這首戲曲,沒有錯,是那支骨笛仿佛受到感知一樣,竟然自己出了聲!

這首戲曲是描寫蘭鶯的,而那骨笛也是蘭鶯的,因為當蘭鶯死後,鎮子裏有一個自小暗戀她的男子,偷偷把她的一條手臂骨製作成了骨笛,然後每當想起她時,就吹奏笛子,最後鬱鬱寡歡而終。

後來笛子落在了筱如夢的手上,隨行前往古江州,卻不料遇到倭寇出沒,燒殺搶掠,她在受辱前自殺,屍體被扔入萬人坑內,封印於鎮寧寺下,堵於古井內。

這就是關於戲袍、骨笛、鎮寧寺、古井等一係列始末,自明末到今天,穿插起來,曲折糾葛,複雜離奇!歸根到底,她們都是受害者!

謎團已經解開了,這些事,除了蘭鶯在冷煙鎮外,其他都發生在邙華山附近,似乎跟古墓風水破壞,遭到盜墓也有一些關係。但具體是什麼聯係,我一時還沒有完全想通,總覺得一定還有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此刻,戲曲聲和骨笛聲交織在一起,使我再也堅守不住了,我感到頭暈目眩,一陣迷糊,漸漸失去了知覺,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