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牽過馬嗎?那種人走在前麵,從底處往高處牽的情況?
我牽過。
人走在前麵若跑不快,馬一躍而上就會把人撞翻倒地,所以,馬上和馬到,都是表明神速的意思。
實際上,在我看來,馬到其實並未脫離村莊院落的人家,甚至還有房屋包含在裏麵,馬到馬到,馬上就到,名副其實,字字取得金玉良言。
馬到的地瓜是我的最愛了,地瓜有公地瓜和母地瓜之分,公地瓜長得粗枝大葉,結的果肥頭大耳。
母地瓜呢?細皮嫩肉。
但大人們說:“公地瓜叫豬地瓜,是豬吃的,母地瓜是人地瓜,是人吃的,抓到可以放嘴裏。”
這什麼邏輯呢?
大人們的世界真難懂。不過公地瓜裏麵有蟲子,人肯定是不願吃蟲子的。
扒完地瓜,我就去田腳下麵的水溝邊那棵青崗樹底下找樹油裏的甲殼蟲,偶爾獲得一隻,就捉來用線綁著玩。
這時,我可成樹醫生了。
有一回,年村不好,接連下了一禮拜的雨,大雨傾盆,住學校的老師第二天醒來水都淹到床腳下了,他的拖鞋,鍋碗瓢盆早在水裏不停的遊泳,上下浮沉,呼喊救命了。
校長每次一下雨,都是先管學校再管田,我經常看見他披著搠衣戴著抖篷冒著大雨拿著鋤頭在學校的排溝艱難搶險。
村裏大部分人家的水溝直指學校,多虧了校長一次又一次全力以赴,學校才相安無事。
有這樣的校長我感到很幸福,下雨天,我在自家的陽台看院裏的花草乒荒馬亂,比較自身處境也會感覺很幸運。
這次,校長在奮力的挖排溝,風太大,雨太急,風把他的鬥蓬吹掉了,校長大手一揮,索性把身上的繩子解了,就那樣濕嗒嗒的站在泥水中。
我看了大為所動,不愧是我們的校長,我真想跑過去幫場。
這時,父親也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跑了回來,他說:“雅,你披張油紙趕緊去馬到,溝裏的水全衝到我們家田裏去了,你把水隔回溝裏去,記住,隔回溝裏,別隔到旁人家田裏去,你一路跟溝確定這個,這天,這雨下得,都不對。”
我領命前去,到田裏一看,不止是我家的,所有的梯田全都像香檳酒一樣,上麵的滿了往下麵倒,隨處可見大瀑布。
我隔了溝裏的水,又跟溝奔去另外一塊田。
還好另外一塊沒事。於是快速折回,就在我差不多走到溝邊的青崗樹那時,我看到上麵的田真奇怪,隻見溝上麵的石塊和泥土都能源源不斷的滲出水來。
“快走,快。”
父親衝過來嘲我大喊,他太激動了,手和腳都在拚命的亂比亂劃。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閃一旁時,我剛剛站的地方就給大田的土踏下來蓋住了,大瀑布的水更是源源不斷的往下蹦。
好險,又是父親救了我。父親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問我有沒事。
我說:“沒,就是田跨了。”
父親看我沒亊,接著又往上跑,直跑到瀑布口搬了石頭一點點的把水堵住。我也爬上去,給他搭把手,那麼大的瀑布,魚也跑了,秧也倒了,如果不是父親,我估計就在這場怪雨裏長眠了。
時隔多年,每當我回想起那石破天驚的一幕,最多的感受是,人在處於極度恐懼時,手和腳是不聽使喚的。
像過馬路,麵對著一輛飛弛而過的汽車,你就不知該往前還是退後,因為,當時當地,你既無法猜透車子的思維,手和腳也全變了,變成不是你使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