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州牧蔣戴這幾日幾乎是茶飯不思,每日站在城牆上盯著回報消息的戰馬,心裏很不是滋味,又希望那馬趕快來,又希望它永遠不要來,他看著城南的那條遂河,弟弟蔣恒駐守的九寨如果失陷,禦州就失去了後方屏障,這條遂河隻是縱馬可越,他們唯有憑借這堵城牆來死守了。
不多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他看著城下,心中立刻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多時,兵士將傳令兵帶了上來,蔣戴一見他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心內已經有數,問道:“九寨戰事如何了?”
傳令兵哭喪著臉道:“前日,韓執又對九寨增兵了,這幾日下來,韓執鬼點子實在是多,不怪人都叫他韓狐狸……”
蔣戴聽他抱怨左右,大怒道:“廢話!誰讓你說這些了,挑有用的說!”
“是……是……韓執對九寨增兵後,蔣恒大人就請求朝廷立刻增兵,但不知道是不是南方戰事吃緊,京城一點回複也沒有,蔣恒大人說京城這是撂下咱們不管了,那幾日急躁的很,所以就喝些酒來借酒澆愁。韓執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收買了九寨的副官,那副官趁著蔣恒大人喝醉,就領著一些叛徒將九寨城門大開……”
聽到此處,蔣戴已是心急如焚,他急急問道:“我弟蔣恒如今怎麼樣了?”
“韓執大軍進來時,蔣恒大人還昏醉未醒,隻得束手待擒,如今……如今,是生是死都不好說。”
蔣戴神情沮喪,隨手揮斥了那傳令兵,扶在城牆之上,遙遙的望著九寨的方向,隻恨得咬牙切齒。
第二日,城營的人傳來消息,說蘇晉送糧草來了。蔣戴立刻穿了官服走到城牆上,果然見蘇晉為首,大大小小數十輛運糧車在後方停駐,他清了清嗓子問道:“南陵王路途遙遠,辛苦了,隻是我還沒有向京城要糧草啊,不知這……”
蘇晉抬起頭道:“皇上讓我往九寨送糧草,可九寨已經淪陷了,我們隻得將糧草送到禦州來,誰都知道,這會成為下一個戰場,不是嗎?”
蔣戴想了想,糧草來了是好事,但這個送糧草的人能不能信任呢?如今自己的情況很清楚,一個韓執他都對付不了,要是再來個蘇晉,丟禦州怕隻是一刻半刻的事了,他思忖再三道:“多謝南陵王,如今我禦州城糧草還算充足,所以我想麻煩南陵王將糧草送到旁邊的貴縣,一旦我們這邊有需要了,到時候隨時抽調也是來得及的。”
蘇晉不禁有些生氣道:“皇上的命令,隻讓我將糧草送到你兄弟二人手中,如今我送到你的門口,蔣大人卻站在城牆上與我說話,還指使我再送一程,大戰在即,我還沒見過將糧草拒之門外的。”
蔣戴被他這幾句冷嘲熱諷攪的有些心虛,但還是堅持不肯開城門,來來回回的打太極,蘇晉氣的拂袖而去,卻也別無他法,隻得又帶著糧草去了貴縣。
晚間的禦州格外安靜,蔣戴卻時時刻刻覺得有殺敵之聲縈繞在耳前,他心裏極惦記著弟弟蔣恒的生死,幾乎是草木皆兵,一會被噩夢嚇醒,一會又說敵人來襲。
外間卻是平靜如昨,隻聽得遂河河水輕輕流動,突然間,遂河中遊火光乍現,一大波兵士黑壓壓湧了過來,他們呼嘯著,呐喊著,直直衝向禦州城門,一瞬間,雲梯上,城門下到處都是黑衣兵士,城下火箭連發,城上兵士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射了下去,蔣戴慌張穿上鎧甲來到城門之上,角落裏已經都是火光,他雖然這幾日精神不振,但畢竟也是一員經驗豐富的重臣,此刻不慌不忙道:“讓大家死守城門,隻要守住城門,他們攻城疲憊,明早一定有轉機。”其實不一定會有轉機,但這是將領慣用的技法,在危急時刻,要給將士們一定的希望,哪怕是信口開河,隻要度過這個難關,一定有千百個理由來堵著這個謊。
一束束黑壓壓的火箭,流星般地攢射了過來,蔣戴躲過幾支,正想著對方的攻勢似乎有些慢了下來,就聽見城下有人大聲叫嚷道:“蔣大人,怎麼做了縮頭烏龜連頭都不敢露,快快出來,你的親戚來看你了。”
蔣戴不敢冒頭,又聽見下麵傳來聲音叫到:“哥,大哥啊!”
他猛地一激靈,幾乎是反射性的站起身來,搶到最中間的地方,看著下麵,隻見一個人披頭散發,在陣前被十幾個兵士押在中間,剛要抬頭求饒,其中一個兵士立刻用長刀按在他的脖子上怒斥道:“不許動!”烈火熊熊,蔣戴隻覺得後背發涼,這韓執來的太快,卻果然留了弟弟一命來要挾自己,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想想那一母同胞的弟弟,真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的城下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