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午時太陽最旺,所以陳燁定了午時起墳,朝臣官員均被皇帝敕令到場,說是百官氣正,可壓邪靈。司馬超還特設皇棚,親臨坐鎮,而蘇晉卻被安排在皇宮督辦其他事宜。
哪知晨起時,天色甚是晴朗,近了午時,忽然響雷大作,烏雲滿天,一陣子的功夫,豆大的雨珠子已經傾盆而來,百官皆站在高台上避雨凝望。
陳燁倒也不焦,從容指揮。
先是驅邪之禮,兩個道士兩個尼姑,身著法衣,手著法器,吹奏誦經,緊接著六個扛夫已經抬著棺木而出,見那棺木的一瞬間,眾大臣臉色皆是一驚,那些扛夫竟穿著大紅色衣服,臉上毫無正色,嬉皮笑臉,晃晃悠悠的扛著棺木。
在場官員有一部分人是親眼見過當年入葬情景的,當年司馬超於和親之日派刺客謀殺雲家,雲棠死於當日,而雲仲也負傷累累,導致後來戰時不利而死去,司馬超就此得了天下,卻又忌諱別人拿和親一事來加以詬病,便下令將雲棠屍體迎回祖廟,為了彰顯自己的仁義,當時乃是以皇後喪儀厚葬。
那時候,二十二位引幡人,司馬超扶棺相送,旗傘高舉,鹵薄儀仗隊便有數百人,那場浩浩蕩蕩的情景猶在腦中,再對比今日這淒涼慘景,人人心中皆喟歎不已。
蘇晉未來,秦箏本不欲來,司馬超卻特地下詔,讓她與王妃同來,此刻秦箏站在高台一角,形匿百官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指節已經被攥的發白。
卻聽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周詠低聲道:“姑娘有禮,皇上召姑娘到那邊皇棚去。”
她微微垂下眉睫,不讓任何人看清自己的神色,她告訴自己,就這一刻,就這一刻允許自己的軟弱,百步以後,絕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東西陵本是依山而建,雖大肆行築,但走了不多時,已是土路,此時雨勢已經非常大,地上泥濘不堪,前麵的扛夫腳下一滑,頓時跌了一跤,後麵的順勢全都一擁向前倒去,那棺木刹那間摔落在地,又是蜿蜒山路,有一定坡度,隨著那坡度向下滾了幾下,那棺木本就無人在意,並不是嚴絲合縫,經此一摔,棺木中的白骨頓時被震了出來。眾人皆看的膽戰心驚,陳燁卻毫無懼色,沉聲喊道:“將那白骨扔回去。”
然而下一刻便聽到下麵傳來極其淒厲的一聲喊叫,眾人皆沒注意那人何時下的台,隻見舒窈一身白衣,在雨中盈盈而立,對著正在撿拾屍骨的人大喝道:“讓開!不準你們碰她!”
那些人怔怔的看著她,一時皆被唬住。
舒窈全身並無裝飾,又因前些日子大病,衣服略顯寬大,腰身已是不盈一握,此時站在滂沱大雨中卻猶如七尺男兒般堅挺。
她一步一步走向棺木,一語未發,將那掉落的屍骨,一點點撿回,然後從寬袖中拿出一方絲巾,仔細的擦拭著泥垢,不多時絲巾已被濕泥染汙,她便用袖子擦拭,她並未掉眼淚,隻是神情堅毅的做著,那些森然屍骨於她而言卻無一絲害怕,仔細的擦拭好,又在棺中擺正,大雨紛雜,雷電齊鳴,她的全身都被澆濕,卻毫不在意般,似乎輕輕的對著那棺木說著什麼話。
陳燁看了看不遠處的司馬超,見下方的人都抬眼看著他不知所措,他緩緩抬首,示意蓋棺,那些奴才早就不耐大雨澆頂,正欲趕緊了結,兩人上前不管不顧,一人一邊拉起舒窈,道:“陳大人有令,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