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帥營時,外麵已經跪了許多人,嘴裏大聲喊著要皇上給一個交代。跪首請命的多是文臣,事發突然,大家卻如此整齊在此請命,很明顯是有人在背後組織策劃。
武將們隻神色不定的站在一旁,自從秦箏接任大都督,她的決斷與奇謀,已經成為武將們的信仰,但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兩次放走金麵是不爭的事實,又見文臣們紛紛來請命,所以他們都趕來察看事態如何發展。
畢竟數十萬兵將都等著秦箏的帶領和決策。
當這個決策者逐漸征服軍中每一個人時,她竟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被人牢牢抓住把柄,武將們自然情緒不定,不知道是該站在主帥的一方,還是那群歇斯底裏的文臣一方。
她卻從人群中間一步步沉穩走過,仿佛在趕赴一場最平常不過的家宴。
著人通報,卻是蔣戴出來大聲道:“皇上身體不適,請大都督改日再來。”說罷直拿眼對著秦箏使眼色,景泰心領神會道:“既然這樣,咱們改日再來請罪吧。”
秦箏卻固執一跪道:“請皇上賜見!”
蔣戴急忙彎腰扶她,就勢低聲道:“皇上這是為你好。”
“此刻群情激奮,如果不馬上處置我,恐怕軍心浮動,大局崩塌。”
蔣戴看著她固執的神情,不禁深深歎了口氣,回身又去稟報。
進去多時,才又出來道:“大都督,請吧。”
營帳內光線昏暗,蔣戴將帳門打開後,轉身留在了帳外,帳子裏隻有蘇晉一人,他背對著秦箏,聽見聲音,緩緩回過頭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秦箏一跪道:“是。”
蘇晉一氣之下,一腳踢翻了幾案,隻聽“叮叮當當”的一陣亂響,滿案的文書紙硯全都打翻在地。他怒道:“你知道大家都在議論什麼嗎?他們說大都督畢竟是女人,見了俊俏的白麵小生,難免動了惻隱之心!你聽聽,這都是什麼汙耳之言?你把自己,把朕置於何地?”
蘇晉極少發這樣大的脾氣,自古以來,被稱為巾幗英雄的女子不在少數,但是要成就這四個字又豈是艱難二字,男女觀念是數千年來根深蒂固在每一個人心中的,女子風蓋男子,不僅需要數倍的努力和能力,更需要謹言慎行,稍有不慎,就會被潑上莫名其妙的髒水。
而秦箏一向行事謹慎,蘇晉自覺把她放在這個位置上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是全然放心的,完全沒想到她會犯下這樣低級而嚴重的錯誤,而不堪的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流竄出來,也證明了另一股反對勢力的存在。蘇晉生氣的地方就在這裏,為什麼自己如此信任的人會讓人這麼輕易的抓住把柄?
這一切秦箏如何不明白?而且她已經替蘇晉做好了決定,這個決定叫“丟車保帥”。
她請求道:“請皇上不要顧及任何情分,立刻處置秦箏,以免軍心動蕩。”
蘇晉卻勃然變色,一步步走下來,走到她的跟前,道:“我再問你一次,兩次私放敵將,到底有沒有其他隱情?”
她依舊沉默,他心內一股火氣騰地升起,卻盡全力控製,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其餘的交給朕,隻要你給一個理由……”
她嘴角動了動,隻道:“皇上請大臣們進來吧。”
他冷冷一笑,“你想好了?你如果對朕說,萬事皆有回頭餘地,他們進來了,就是你死我活了。”
秦箏堅定點了點頭,緩緩道:“是。”
外間請見的聲音越來越大,那一波波的聲音如同燎原之火,將他的臉色燒的一點點灰敗下來,帳內是死一般的沉靜,半響,隻聽他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外間文武群臣魚貫而入,文臣們皆是情緒激動,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秦箏如何私放死敵,好似人人都親眼見到了一樣,蘇晉隻聽了幾句就不耐煩的伸出右手,他們立刻靜了下來。
隻聽他語氣生冷堅硬,如同九寒堅冰,一字一句道:“將秦箏押監候審。”
一人不服氣道:“陣前通敵,皇上,應該斬立決!”
蘇晉大怒道:“住口!”群臣乍見龍顏震怒,嚇得“撲通”一聲,全都跪伏在地,低下頭去,過了許久,方聽蘇晉到:“都下去吧。”
誰也不敢再多言,隻默默退了出去,秦箏默然將兵符放在桌上,神色泰然的走了出去,蘇晉忍不住看著她的背影,傷口還來不及包紮,那殷紅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的背影顯得有些踉蹌搖晃,他隻狠下心不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