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大白(1 / 1)

張子風在帳前揮了揮手,一個白須老者進得帳來,趨前跪拜,未等一禮行完,蘇晉問道:“神駝是你接生的嗎?”

那老者道:“回稟皇上,是老朽接生。”

“請老先生將神駝的來龍去脈細細講來。”

“回稟皇上,老朽曾是羌族司馬人,當年神駝隸屬羌王,它剛出生時,並不叫神駝,因為耳下有兩撮紅毛,而且還是雲朵的形狀,主子羌王格外喜愛,為它起名為紅雲。”

蘇晉不禁道:“這名字不適合它。”

“是啊,神跎這個名字還是雲仲大將軍起的。”

“你說……是誰?”

那老朽重複道:“雲仲,當年雲驍軍主帥,璟國兵馬大元帥雲仲。”

蘇晉隻覺如遭雷擊,半響一動不動,那老者癡望著不敢說話,張子風衝他使了眼色,他才繼續道:“說起來,時間過得真快,神跎啊,是主子的玄靈寶馬所生,當時它一出生,眾人便發覺它的視聽覺格外敏銳。因此馬不俗,主子格外喜愛,當年雲仲大將軍與主子是至交,有一次,兩人喝酒時,雲仲看上了那個小馬駒,要把它帶回去給女兒做生辰禮,主子見雲仲愛女心切就答應了,後來雲棠郡主早逝,聽聞神駝輾轉到了韓王手下,主子還曾以城池相換,一為喜愛神駝,二來,也是紀念老友,哪裏知道韓王不肯,此事也就作罷了。”

那老者口齒十分伶俐,一邊說一邊比劃,蘇晉隻見他嘴唇翕動,自顧自說的高興,可一句一字都如同鈍刀子紮進心裏,再使蠻力拔出來,生疼生疼,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腦裏,嘴角極速而來的皺裂感使得口腔發幹,一口氣梗在喉嚨,吞咽不得,他也不敢咽下去,隻拚命用口腔裏最後那幾口氣問道:

“可我與雲棠一同長大,為何從來不知這匹馬的存在?”

張子風想了想,適時插言道:“皇上,當年羌族並不歸順璟國,想來雲仲與羌王隻是私交,但這私交恐怕不便為外人所知,我想雲棠郡主應是將此馬養在軍中,回京時不曾帶回,否則京城人多眼雜,關注元帥府的人也多,因為此馬引發什麼詬病也說不定。”

蘇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體卻一個踉蹌,他扶住身旁的桌案,張子風驚叫了句:“皇上。”連忙也過來扶住,他揮了揮手,強硬著逼迫自己僵硬的身體重新站直,看著兀自驚訝的老者,道:“朕記得,你們羌族人紅白之禮不同中原,親人如果枉死,屍體不可埋葬,隻能火化肉身,後人要將骨頭帶在身邊,每日供奉,是這樣嗎?”

那老者急忙點頭道:“正是,在我們羌地,這叫做靈魂不滅,那些枉死的人往往不願去往生,後人將其火化後取手腳兩骨,每日供奉,出門時還要將其懸掛於馬鞍之上,以安死者魂靈。”

老者說起族人祭祀禮節,嘈嘈切切起來,聽到此處,蘇晉的神色已露勉強之色,張子風察言觀色,急忙道:“行了行了。”回過頭請示道:“皇上如無其他疑問,臣等先告退。”

蘇晉背著身並未說話,但張子風見他的肩膀竟似微微顫動,心下驚疑,急忙帶著老者恭敬退下了。

帳內安靜下來,萬籟俱靜,仿佛有蟲子撞在紗幔旁的木柱上,觸血而亡。

他記得沒錯,普天之下,唯有羌族有那樣的傳統,而他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為多年前的一個人,那個人是雲驍軍的軍師,亦是雲棠的兵法師傅,那個人與雲仲是八拜之交,於雲棠來說情同亞父,所以他知道,那個兵上奇才許廣就是羌族人!

而金麵的年紀,如果沒錯,應該就是許廣劫後餘生的長子許淵。

許淵哪裏是行什麼巫術,他不過是將父親的天骨帶在身邊,以敬先人。

而所有模糊的細節此刻都有了明晰的答案。

她為何對趙青山的陣法如此熟悉;

為何會那醉顏術,為莊九療傷;

為何那樣護著舒窈,看不得她受一點欺負;

為何神駝一見了她就精神抖擻,有如神助;

為何陣前放了金麵,又有苦難言;

為何不惜自身,傾盡全力扶保自己;

為何司馬超會有廢後之舉,恐怕一年前那個晚上,他就已認出了她,可自己呢?

這麼多年,他以為塵歸塵土歸土,那個曾經令自己痛徹心扉的名字永遠也沒有機會叫出口。

可是如今卻是故人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笑話啊,笑話……

喉嚨深處仿佛嚐到了膽汁的苦味。

他終於嚐到了身心俱碎的滋味。

雲棠……

雲棠……

仿佛嚼爛了一塊石頭,還要生生的咽下去,喉嚨一哽……

雲棠?上次說出這個名字是什麼時候,那些久遠而又深刻的情感如同一股急流撲麵而來,似乎說出這個名字就是打破了一個魔咒,將它們重新釋放出來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