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帝皇之謀(1 / 1)

娘親去世的那樣早,父親一個人將自己拉扯大,百般不易。

雲仲常年在外打仗,又怕整日不在家中,下人們虧待了雲棠,便將小雲棠帶在身邊,他去打仗,雲棠就在軍營看兵書識營盤,他回來後就會帶她去射箭騎馬。

那時候,夕陽西下,兵士們經常能看見一個場景,就是名滿天下的大將軍肩上扛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兒,卸下所有威嚴肅氣,與女兒在層層營帳中快樂的奔跑玩耍。

那個場景幾乎是世上最美的一幕。

雲仲戎馬一生,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威望非凡,親手創立雲驍軍,最鼎盛時,人數高達六十萬,並著有多部兵書,影響深厚,創下無數傳奇,後來人無可望其項背。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雲仲隻是世間最普通的父親,盡自己所能給女兒最多的寵愛,教她識禮,伴她長大,為了這個唯一的女兒,他半生孤獨,若有人勸他續弦,他總是怒斥來人,隻是為了不讓這個疼愛的女兒受一點點委屈。

一個女子能夠馳騁軍中,在萬千男人之中脫穎而出,和天下數一數二的英雄並肩。背後是有深刻原因的,對雲棠來說,她所有的榮耀都來源於父親的悉心教導,連天下奇才許廣都被父親請來做自己的兵法師傅,可以說,父親這一生,一半獻給沙場,一半獻給了自己。

此時此刻,父女倆內心對彼此的愧疚是無法說出口的,也無需多說,父親為了她隱忍多年,自己也該報效他老人家了。

她默然走出園子,心中已經暗下決定。

如果自己遠遁孟州,能夠保住父親安度晚年,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次日,宮中傳來消息,讓雲棠朝後入宮覲見。

孔一竟在宮門口迎接,雲棠笑了笑道:“勞煩公公親自相迎。”

孔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才多日不見郡主了,特意來宮門口迎一迎。”

雲棠並不如往常般親切可掬,隻神色端然道:“公公放心,既然是奉旨見駕,雲棠自然不會先去東宮。”

她這麼直言說出,一時倒叫孔一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嘿嘿的幹笑了兩聲。

玖德殿中,皇帝站在窗前,透著窗紙看向外麵,雲棠在身後行了一禮,皇帝轉過身道:“起來吧。”

雲棠起身,皇帝並無寒暄客套,開門見山問道:“和親之事,你是怎麼想的?”

雲棠笑了笑:“聖旨已下,臣女怎麼想的還重要嗎?”

這樣回話是大不敬的,孔一在旁幹咳了一聲,皇帝不以為杵道:“太子來找過朕,求朕收回旨意,他說了兩個原因,但朕聽後,覺得更應該許你和親。”

孔一的表情似是大吃了一驚,皇帝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他隻得無聲的退了出去,殿內一時靜寂無聲,雲棠想了想,方道:“皇上聖意已決?”

皇帝轉過身,看著窗外,一字一句道:“你嫁到孟地,保住雲氏滿門,也幫朕穩住太子之位。”

這麼多年,他終於直白的說出這番話,不再遮遮掩掩,不再旁敲側擊,而是將盤亙於蘇雲兩家多年來的心結明白的說出來,是的,到了如今的地步,還有什麼可遮掩的呢?不管蘇晉以何理由請拒和親,其所求結果都無非是要全力護持雲家,太子的態度更證明了雲家無可撼動的地位,說白了,他不求情還好,一旦求情,更增加皇帝忌憚。

從小長於宮門的蘇晉不會不懂,多年來,兵權在外,皇帝對雲家已經忍無可忍,如果他知道連太子都不惜一切代價力保雲家,難免不會對太子生了厭惡之心,更有甚者,可能導致東宮易主。

但他卻依舊甘心冒險,但這份賭注一下,又豈止關係到雲家的安危?

太子從小聰穎仁厚,頗得朝臣讚許,一旦地位起變,到時整個宮廷難免又掀起一場血雨腥風,雲棠見慣了戰場生死,比誰都懂得生命的寶貴,而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因為自己,枉送他人性命。

雲棠她仔仔細細的看著皇帝的背影,似乎要從那熟悉的背影中看穿什麼,她很希望能夠從那個堅立的背影中看到一點無可奈何,哪怕是一絲一毫,她都會心存感激,這樣父親與雲驍軍的浴血沙場才不會那樣可笑,但是很遺憾,那個背影是高大的,是堅決的,甚至是決絕的,唯獨沒有絲毫的顫動,那強大的背影似乎在昭示一種永遠不會有例外的帝王之謀,她自嘲似的一笑,道:“好。”

說罷也不跪安,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