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私心要朕成全,偏偏朕的私心無人成全。”
話至此處,卻聽外間有太監尖聲細氣道:“皇上,夏宮有急報傳來。”
蘇晉擺了擺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急匆匆進了來,行禮後道:“稟皇上,麗襄公殯天了!”
蘇晉並不驚訝,神色如常的為自己斟滿一杯酒喝了下去,倒是韓執問了句:“什麼時候的事?”
“初九那天,因他吩咐了人不許打擾,所以隔了這麼些天才有人發現。”
韓執看了看蘇晉,吩咐道:“下去吧,此事早有章程,丞相會安排的。”
那人答應著退了下去,殿中一時靜極了,隻聽得銅漏滴下,本是微不可覺,卻不知怎的,驀地泠硬的一聲傳出。
第二日吃過早飯,雲棠才得知在這個消息,聽後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同韓執一樣,問了時辰,想了想方知,正是去見他的那夜,然而心中卻再無牽動,隻是一味的放下心來,如此,他再無後顧之憂。
這日難得下床走動,景泰在身後陪著,兩人沿著殿宇一路向西行去,不知不覺間,走到一處古老陳舊的城門前,抬起頭,家國門三個字映入眼簾。多少恍惚的世事沉入時光的江海,卻唯有那一刻,他送別時的冷峻神情依舊深刻如初。浩蕩的洪荒中,生死的徘徊下,唯有那一刻,始終有足夠的能量讓自己心痛如絞。
如今想來,她對蘇晉,或許是很久以前就愛上他,而且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日積月累中逐漸彙流成江。
從蹣跚起步到大步如飛,他們從來都是步履一致,隻是那時的她並不知道,他們太小了,兩個人都找不到彼此溫暖的相處方式,可能是太在乎了,比親人更在乎的感覺,讓他們在有分歧的時候更加不會輕易的原諒對方。
隻是,這座傲立百年的京城,彙集了天下所有的繁華、權利、與欲望,卻唯獨裝不下帝王的專情柔腸,裝不下上一輩的恩恩怨怨,裝不下一對短暫相聚的有情人。
宮殿森森,這裏從來不會允許人有片刻的軟弱,她淡然道:“去請丞相吧。”
景泰頓了頓,明白她終究要了結一切,心下不忍,問道:“跟隨過你的武將,恐怕會多念舊情。”
“這些交給蔣戴吧,他會辦好的。”
“皇上……會願意嗎?”
“他不會願意,但他會同意的,因為……他別無選擇。”
他舒了一口氣:“你想好了?”
卻隻見她轉過臉去,將頭微微仰起,定定的看著城門上的三個字,家國之間,從來由不得誰任意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