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我一身的白毛汗都出來了。
我站在原地僵直了有一兩秒,全身都像被冷水潑過一般。白椴他爸離我還有兩三米的時候,我驀然轉身,低著頭擰開水龍頭繼續洗手。
白駿卿經過我身後時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我洗手洗得極慢,簡直要把皮搓下來。那時候我穿著從鳧州火車站買來的旅遊紀念t恤,頭上壓著遮陽帽,我想他爸應該暫時不能認出我。我對著水龍頭搓了有半分多鍾後,他爸終於走到廁所裏間去了。
我一刻都不敢耽擱,關了龍頭馬上往廁所外麵跑,從加油站廁所到大巴上的最後一百米,我生生用的是百米衝刺的速度。
“快點兒快點兒,全車都上齊了就等你一個人。”那司機招呼我,等我上了車就關了車門,嗤嗤嗤幾聲發動了大巴。
我一顆心隨著大巴的重新開動終於落了地,我難以置信地回望加油站門口的軍車,看到白駿卿從廁所出來跟軍車裏的人一邊打招呼一邊上車。我往白椴那邊一看,很顯然他也看到了。
“那不是我爸的專車,他也沒穿軍裝。”白椴死盯著雲縣加油站門口的越野車說,“他是私自跑過來的。”
“你爸會知道我們的動向?”我問。
“他應該能猜到。”白椴麵如死灰,“或者說,臨滄的那個上校要對郭一臣下手了,他覺得我們會去通風報信。”
我心裏一緊,郭一臣現在就在中緬邊境線上,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是很大。
“他們開車了。”我看白椴一眼,他刷地一下拉上了車窗上用來遮陽的大百葉豎簾,跟我一起透過幾條縫隙觀察著窗外。
三菱越野跟我們開的是一路,速度明顯比我們快,很快就追上了我們的大巴,並行幾分鍾後,把我們甩在了身後,繼續沿著24國道往南。
“張源的駐地在哪兒?”白椴問我。
“猛堆。”
“今天晚上咱們連夜去猛堆。”
“在那之前要先去中塘街看看。”我咬咬牙,“找不到人就去猛堆。”
我們到達臨滄市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臨滄的客運站離中塘街很近,我跟白椴下了車就一刻不停地前往中塘街37號,見門麵上果然掛著洱泰茶行的招牌。
店鋪裏靠牆全是大大小小的裝飾茶壺,主營普洱和滇紅,店堂正中間一個大根雕茶台,一個小青年坐在茶台邊上靠著看。
“你們老板在不在?”我問那小青年。
“我就是老板。”小青年放下手裏的書,“兩位什麼事?”
“我是說你們大老板。”我環視一圈,“郭一臣在不在?”
那小青年笑眯眯地:“那是我們總行老板,我們總行在昆明,您要找他得上昆明去。”
我見他話說得滴水不漏的,心裏一陣煩,想了想又交待他:“那你能不能幫我傳個話,說非子和白椴在猛堆找他。”
“行,我要是有機會一定幫您說。”那小青年依然客客氣氣地,聽了我這話態度也沒見得有多大改觀,想來是不知道我跟郭一臣的關係。我心裏抓心撓肺的,想了半天又逼出一句:“對了,你們這茶行是不是有個人叫張源?”
我看見那小青年眼神兒變了一下,馬上回答:“沒有。”
白椴在後麵掐我一下。
“我們是張源的朋友。”我盯著他說。
“我們茶行沒有叫張源的人。”小青年依舊慈眉善目地笑著。
我氣得想上去掐他,可又絲毫沒辦法,在那店鋪裏轉了一圈後,我跟白椴怏怏地出來了。
郭一臣把他手下照顧得還真他娘的好,我陰鬱地走著;白椴安慰說沒事,要是那小老板把話給傳到了,郭一臣會知道的。
臨滄是個剛剛撤地改市的小地方,號稱滇紅之鄉、天下普洱第一倉,名頭竟比普洱市還來得大;臨滄市區並不大,有一半都是茶葉店,郭一臣的鋪子在裏麵簡直就是滄海一粟。我和白椴在一家佤族人開的飯館裏吃了晚飯,天已經黑了;吃飯的時候我看到白椴兩隻眼皮不停地在打架,知道他昨夜在火車上一直沒睡,今天一路又提心吊膽的,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我有些不忍:“要不咱們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去猛堆?”
白椴昏昏欲睡地望著我:“沒事兒我不困。”
“你看你那眼睛。”我止不住去戳他。
“你們要克猛堆?”佤族店老板聽到我們的對話挺熱情地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