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駱以軍造夢師的殊死戰爭(1 / 3)

駱以軍造夢師的殊死戰爭

講述

作者:still

駱以軍說自己是《盜夢空間》裏的造夢師—他建了一層層紛繁複雜的迷宮,

為的隻是讓那些住在他心靈最底層的人,曾經在生命中出現過的事,

再一次活過來。

駱以軍 台灣作家,祖籍安徽省無為縣,1967年生,主要作品包括《西夏旅館》《遣悲懷》《妻夢狗》《女兒》等。其中長篇小說《西夏旅館》2010年榮獲第三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

駱以軍的肚子總是圓鼓鼓的。裏麵塞滿的除了脂肪之外,估計便是48年來從各處收集來的故事。

這些故事,有自己經曆的,有在朋友身上發生的,有從的士司機口中聽來的,還有從facebook上看到的它們從五官進入,順著動脈裏的血液循環流動,成為了駱以軍身體的一部分。

可是,漸漸地,積攢多了,駱以軍像熊一樣碩壯的身軀也包裹不住,感覺這些故事隨時隨地都要從心髒噴湧而出。為了發泄這比發情期動物的性欲還凶猛的傾訴欲,駱以軍隻能不停地寫—每天花上三四個小時,一手拿著煙一手握著筆,瘋狂地寫。

“如果那個時候,有人過來看我的臉,一定會被嚇壞。因為那上麵,滿滿都是殺意。”駱以軍說,每一次寫作,都是一場殊死的戰爭。他必須跟腦海裏爭先恐後浮現出來的故事做鬥爭,把它們紛紛撕裂、碾碎,最後把它們的靈魂寫入文字中。

無論是《遣悲懷》《西夏旅館》,還是最新的長篇《女兒》,即便是最好的文學評論家,也無法概括駱以軍到底寫了些什麼。因為他寫的不是一個故事,而是千千萬萬個在他身體裏湧動的故事。

台北的赫拉巴爾

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駱以軍的每天幾乎都是這樣過的:買一包煙,到一個咖啡廳叫上一杯咖啡,然後坐下來,待三四個小時。

在這三四個小時裏,他有時是寫作者,有時也是觀察者。他也不僅僅是寫,當坐下來以後,他的眼睛就會變成攝像機的鏡頭,先把周圍的環境都掃一遍,再聚焦在他感興趣的畫麵,放大、攝錄。這時候,即便是咖啡廳裏一對小情侶的對話—“今天是你的生日,來吹蠟燭吧”,都不能逃過駱以軍的耳朵。駱以軍的一個短篇小說便以咖啡廳慶祝生日的情況為開頭。

這個短篇叫《咖啡時光》,收錄在他去年推出的短篇集《臉之書》中。他的好友、台灣作家唐諾曾勸他,作為一個長篇小說家,不應該出這種“玩物”。“唐諾很擔心我寫慣了這種專欄體例,在幾千字的框架裏麵住慣了,會懶得動。”其實不是這樣的。駱以軍說,短篇小說是他的定位練習,他想跟卡爾維諾一樣,在漫天飛舞的銀杏葉中,找到單獨一片葉子的意義。

這片單獨的葉子,有時是按摩房裏的一個女孩。有次,駱以軍去按摩,遇到一個新手。這個按摩女說,她曾經是學校排球隊的,因為教練要求很苛刻,導致她膝蓋訓練壞掉了,所以再也不能打排球,20歲就從鄉下來到台北打工。聽完這個故事,躺在按摩椅上的駱以軍“便開始想象這雙像小鳥羽毛一樣輕盈的腳在打排球的樣子”。

有時候,這片葉子,又可以是他身邊的朋友。比如有一回張大春出差,曾經為了把出版社送的贈書都處理掉,特地到另外一家酒店開了一間房放“棄書”的故事,就被駱以軍寫成了短篇《丟棄難》。

駱以軍在進行寫作練習,也是在記錄一個城市。坐在咖啡廳裏的駱以軍,就像赫拉巴爾在寫著《底層的珍珠》,以一個作家的觸感去撫摸他所在的地方。“赫拉巴爾的書都圍繞著布拉格的底層來寫,他就耗在那裏。我也是。我就是一個困在台北底層的流浪漢,收集和記錄底層所看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