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喜(1 / 2)

遠遠看見府邸門口有一點火光在風中狂亂的搖曳擺動,原來是沈老夫人怕天黑難行故命管家打了燈籠在門口候著。沈氏一族出的皆是有德行的讀書人在鄴城被傳作一段佳話。沈鎮遠的父親、祖父、都曾高中文狀元,沈湑尤其看中身為沈家長子的沈鎮遠,誰知道沈鎮遠竟絲毫不肯在詩書上用心,反而醉心於槍棒功夫、兵法謀略。如今沈鎮遠雖然高中武狀元又甚得聖上青眼,但終不能文舉出仕讓沈湑深以為憾。

因了一門三狀元的緣故,沈家官邸的建造在鄴城頗為顯要。遠遠高出倒座地基,麵廣一間的廣亮大門皆塗朱漆,五檁四架椽的硬山法作屋頂。門頭精致高昂,門臉考究威嚴。青石的門框,上有立柱左右有門額,門額上方又有門頭。兩道橫枋、一層方頭簷卻和屋脊組成門頭再以雀替連接門額渾然一體。門額上書刻“落梅第”三字,字體峰棱明顯,逎媚勁健頗有風骨,四周飾以蝙蝠雲紋,字牌兩側各有磚雕一塊。二層橫枋上是暗八仙下是歲寒三友紋樣,中間有一排垂帶裝飾,屋脊兩端立鼇魚,做張嘴吞咬正脊狀。

大門兩邊立有石凳,門外兩邊的小間有家丁四人分站兩旁把守,同是柳體寫就的門聯寫道:“青山不墨千秋畫,綠水無弦萬古琴”單是大門便雍容華貴,繁複美哉,端莊間略減呆板,華麗間又加親近,頗具氣勢亦有和藹之意,正是書香門第詩書世家。

鎮遠幾步跨進大門,影壁重重庭院深深,入門折西穿過垂花門進入內院,院內燈火闌珊,隻有家奴打的燈籠火光一閃一閃,正房房門大開,走近一看原來正是父親沈湑在摸黑解一殘局。磕頭請安道:“父親大人安好。”沈湑並不抬頭道:“陪為父下完這盤棋吧。”鎮遠今日並無棋興心中叫苦不迭又不好忤逆父命隻好陪父親下棋。白子腹背受敵大有被黑子趕盡殺絕之勢,沈湑捋一捋長須,輕落白子撕開一道口子,生生讓那黑子成了劫活。沈鎮遠五內俱焚,不假思索執棋就落。沈湑歎了一口氣道:“你今日心不在此,俗手不落也罷,且回吧。”沈鎮遠不語欠一欠身退下。沈湑道:“沙場點兵,誅心實為上策,你可記住了?”沈鎮遠略一點頭道:“父親教誨,兒子記住了。”

東廂房跨院燈火明亮如白晝,一眾仆人垂首站立廊下,隻看見大小丫鬟端盆進出。沈夫人端坐在椅上閉目誦經,沈鎮遠喊一聲:“母親。”沈夫人雙目一睜怔怔落淚道:“我兒回來了。”緊緊抓住鎮遠的手不鬆開。房內傳來陣陣淒厲的慘叫,沈鎮遠手心裏的汗濕透了沈夫人的帕子,沈夫人寬慰道:“我兒不必驚慌,南箏平日身體並無大礙,之前又順利生產過兩次,周仁媳婦是個最靠的住的,且耐心等待吧。”話雖是如此,鎮遠卻也不能稍作安心,來來回回踱著方步恨不能進產房看一看究竟。秦南箏蛾眉緊蹙,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如紙。產婆周仁媳婦抹了兩把汗道:“夫人,生子一遭如走鬼門關,老奴定拚命保夫人平安,也請夫人自己個兒成全自個兒,竭盡全力才是!”秦南箏忍著劇痛緊咬貝齒道:“本夫人明白,母子平安最好不過,若有不測還請嬤嬤萬萬保全孩兒性命。”周仁媳婦打斷秦南箏的話語道:“夫人莫要講話了省著些力氣吧,夫人吉人天相定會母子平安。”伴隨著下身淩厲的疼痛和彌漫著的血腥,秦南箏隻覺得身體仿佛被撕裂分開,一對素手指節泛白抓破了錦被,在又一次鋪天蓋地的疼痛襲來之時,秦南箏在嬰兒“咯咯”的嬌笑聲中力竭昏厥。

沈鎮遠著意聽著內室的聲響,沈夫人心知兒子心急兒媳的安危,正不知如何開解之中,猛一抬頭看見天邊一團五彩雲錦端端照著產房便指說與兒子聽。沈鎮遠抬頭不語,不禁安心了幾分。大丫鬟上前稟告道:“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爺,少夫人平安誕下小姐。”

沈鎮遠大喜並不著急看新生的女兒,急急進了產房。沈夫人懷抱著粉雕玉琢吃吃嬌笑的女嬰不知是憂是愁,再看那團彩雲正慢慢隱逸在沉沉黑幕中消失不見,一時心中煩躁難耐,隻澹澹地囑咐乳母好生照料母女便徑自離開了。

沈鎮遠膝下早有一子,喚做慕文現年三歲,夫妻二人本是青梅竹馬恩愛非常,雖有開枝散葉的使命,卻並不十分看中男嗣隻求兒女雙全承歡膝下。秦南箏青絲如瀑稍綰,額上勒著玉色墜珍珠抹額,麵色疲憊沉沉睡著,沈鎮遠看著躺在榻上的愛妻,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寵溺的看著柔軟的女兒定定地出了好一會兒神才回書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