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言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說,糟透了。
世上沒有幾件比清晨起來散心卻看見自己院子的樹上掛了幾個死人更令人感到糟糕的事情了。
沒有人會對這種事無動於衷,趙卿言自然不會例外。
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躺著七具屍體,麵容扭曲著,但仍舊能看出是服侍他的婢女。雖然不是他的近身婢女,但也是在他身邊服侍了許久的人。就是說,她們都是趙卿言熟悉的人。
被尖叫聲引來的人除了大量的侍衛,還有齊王和齊王妃——本來應該在這裏的發出尖叫聲的佩兒已經與聞聲趕來卻被嚇癱了的一眾丫鬟一其被扶到了離這裏足夠遠的地方去休息。
趙卿言正坐在輪椅上仰頭去看玉蘭樹高出的樹枝——雖然屍體已經被放了下來,但那改變不了屍體原本被掛在那棵樹上的事實。
齊王妃過來牽住他的手,輕聲道:“墨兒,你父王已經派人去衙門了,你別太擔心。”
齊王附和道:“是啊,仵作很快就會到。”
趙卿言收回目光,拉下母親的手,轉頭笑了笑,示意母親不用擔心,然後才道:“其實我是在想,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掛上去的?”
齊王轉頭看向身後的一眾侍衛:“昨夜到今日清晨是誰當值?”
侍衛發生了小小的一陣騷動,一個侍衛硬著頭皮站出來:“回王爺的話,昨夜我當值了兩個時辰,但沒有看到什麼異狀。”
“還有誰?”齊王又看向其餘人。
趙卿言道:“父王,這個時間他們應該都去休息了,而且,也沒必要問。”
齊王怔道:“為什麼?”
“傀儡宮敢動手,就不會留下破綻。”趙卿言又揚起了頭,繼續看著玉蘭樹。
齊王一時沒有明白,問道:“什麼?”
齊王妃看著地上的屍體:“泣血為淚,傀儡宮。”看向垂目沉思的兒子:“這是在針對你?”
“顯而易見。”趙卿言眸中是沉重與些許的緊張,“準確說,是對我的警告,太快了。”指尖微微一抖,突然間失了平靜。
齊王沉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
趙卿言雙手抱頭,肩膀的抖動越來越厲害,臉上是極大的恐懼和絕望。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麵容的女子,眸中倒映出的卻是另外的一些東西。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不該這麼快。”趙卿言突然被恐懼吞噬了一般,意料之外的事情使他失了常態,無所適從。
齊王妃俯身抱住他,輕聲道:“墨兒,你知道什麼就說出來,父王和娘都在呢。”
趙卿言拚命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要亂想,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怕。”齊王妃按住他的頭,低聲安撫。
“怎麼可能過去?它又回來了!”趙卿言帶著恐懼的聲音陡然拔高。
“但這次娘就在你身邊,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他的聲音高,齊王妃的聲音更高,每個字都分外堅定,不容懷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壓抑之後反而顯得更加尖銳的笑聲從趙卿言口中傳出,卻又戛然而止。
看見他突然間失去了聲音,一動不動,齊王妃不禁有些慌,手臂的力量輕了幾分,伸手去摸他的頭發,試探著喚道:“墨兒。”
握著輪子邊緣的手指猛的用力,趙卿言退後了一些距離,神情有些疲憊:“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臉上再看不出任何的異常。
齊王妃回頭與齊王對視一眼,無聲的張了張嘴。齊王默默點頭,輕歎道:“那你先去休息吧,什麼時候想和我說了,就過去找我。”
趙卿言應了,轉動輪子飛快回離開,多一刻都不想停留。
齊王妃遲疑一下,忍不住往趙卿言房間走去,卻被齊王伸手拉住。她回頭,看見齊王輕輕搖頭:“讓他自己待著吧,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
齊王妃轉身揪住齊王的袖子,壓低聲音:“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齊王抬手輕撫妻的頭發,感受到她手指傳來的顫動,苦笑起來:“我也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我也怕。我這就讓人把他院子保護起來,府裏守衛也多加一些。今天先給他點時間讓他冷靜一下,明天再找他談談。”
齊王妃看著地上的屍體,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你們已經折磨了他那麼多年,還不放過他嗎?”美眸中帶著憤恨。
齊王抿抿唇:“早知道這樣,他們要見血淚的時候,我就應該把這件事問清楚才是。現在這樣,恐怕墨兒也不會說什麼的。”
“十三弟。”齊王妃抬頭看著尚未反應過來自己意思的齊王,又重複了一遍,“去問十三弟,他肯定知道什麼。”
齊王怔道:“這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