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愚似是無意的瞥了一眼遠處的影子,眼中露出了一絲讚賞,然後將目光挪回給麵前被重重包圍住的人——傀儡宮宮主雲愷。
四十餘歲的儒雅男子此時卻是臉色發青,死死盯著莫哭和唐笑愚,恨恨道:“我真是養虎為患。”
莫哭笑的一臉無辜:“三伯何出此言啊?要說養虎為患,那隻‘虎’也該是三伯不是嗎?”
雲愷,曾經的傀儡宮白虎殿殿主,上一任傀儡宮宮主的結義兄弟,排行第三。
雲愷一愕,微微漲紅了臉:“是,我承認五師弟的死我脫不了幹係,但這麼多年我待你如何?我有過半分加害你的心思嗎?五師弟的死我也分外痛心,但我有辦法嗎?但凡有一點可能,我何至如此呢?我愧對你父親,但我有愧於你嗎?”
莫哭眨眨眼:“我也沒說三伯有愧於我啊?你現在都已經成了砧板魚肉,我若是那麼恨你,我還會在這裏和你閑聊嗎?”
雲愷愣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莫哭淺笑道:“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你不配做這個傀儡宮宮主,‘請’你從這個位置下來而已。”
雲愷皺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哭不解反問:“不明白?有什麼可不明白的?”
雲愷道:“你父親於我乃是再造之恩,我至今銘記於懷。你說的對,如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那你何必要如此羞辱於我?要殺要剮豈非聽由君意。你殺我為父兄報仇也是情理之中。若你之前要取我項上人頭我定然不會閉目等死。但如今大勢已定,你已經不必再以言語頻頻羞辱於我。”
莫哭看看唐笑愚,問道:“你說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有羞辱於他嗎?”
唐笑愚微微一笑:“自然沒有。”
雲愷忍怒:“你們公然叛逆,為無知賊子做走狗來毀你父親苦心經營的傀儡宮,還口口聲聲的說我不配當這個宮主,那他羅長修一個無知豎子,陰險小人就配當嗎?”
莫哭彎唇笑了,上前兩步,將嘴湊到雲愷耳邊,輕聲道:“傀儡宮,是姓莫的。”說完退開兩步,看著雲愷微變的臉色擺手:“把三伯請下去休息。”
餘術微微垂首:“少宮主放心,屬下會照看好雲殿主。”
莫哭轉身往遠處走去:“唐笑愚,走吧,咱們也去試試身手,不要讓鴆酒堂太累了。”
“鴆酒……”雲愷聞言神情一動,正要開口,餘術便做出個“請”的手勢:“雲殿主這邊請吧?”
雲愷目光複雜的看了眼莫哭的背影,點點頭,跟著餘術離開了。
“簡直沒完沒了,什麼時候能殺完?”文啟華有些暈眩,眯起眼看著微微搖晃的地麵,隨手一棍子砸倒一個人,低喃著自言自語。
“給,抱著羅長修的頭去那邊休息,換一個人過來。”影子將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扔給文啟華,淡淡說道。
文啟華下意識接過:“我還能殺。”
影子踢開衝到身邊的一個人:“你要脫力了,去休息。”見他精神恍惚,走過去給了他一個耳光。
文啟華一哆嗦,恢複了清明,連忙道:“我知道了。”丟掉已經斷掉的棍子,小跑著跑去樹下休息。
影子看著他離開,趁著無人注意,不動聲色地擦拭掉唇邊流出的鮮血。他能贏也是仗著輕功卓越內力充沛,才險險將那四人斬殺。但明宮高手不比暗宮,明宮並不注重暗器機關,包括羅長修在內的四人皆為武功高強之輩,戰鬥經驗也極為充實。一招不慎,死的就不一定是哪一方了。
影子從懷中摸出最後六個透骨釘,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打起精神繼續打殺。他的作用已經不在於還能殺得了多少人,而是在於告訴那些努力拚殺的殺手,自己還沒倒下。好在剩下需要應對的人都沒有可以威脅到影子的實力,隻是身體上的傷勢會隨著影子的繼續行動而加重。
“寡不敵眾?我可不信這個理,我隻信弱肉強食。如果你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哪兒能陪我到屠戮蒼生、俯瞰天下的那天?”幾分輕佻幾分玩笑的語氣。
影子突然停下腳步,苦笑著運功整理著自己傷得一塌糊塗的經脈。他沒有倒下,但也沒有繼續去打鬥,就這麼靜靜看著殺戮已經接近尾聲的戰場。
身著黑衣是為了看不出身上的血汙,而白衣,隻能在遍地死屍中顯得孤傲清白。
影子麵上銀白的麵具濺上了幾滴鮮血,衣袍上卻幹淨地出奇,隻有從淺痕身上沾染的那些許血跡,甚至沒有一點泥汙。腰背挺直,長衫廣袖,當真靜雅高傲。
雖稱不上瞬息萬變,但戰鬥的開始到結束才不過三個時辰。若從鴆酒堂正式動手略占上風,到眾殺手接連暴露開始出現傷亡,再到影子趕來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斬殺明宮數名高手,最後到現在戰鬥結束,才不到一個時辰。
魔鴆從後麵走過來,本來想開口去叫影子,聲音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隻是駐步,沉默的看著那一襲白衣,冷傲而孤單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