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好門,在桌子前坐下,拿起火石打出火花,點亮油燈,溫紈目光有些冷漠:“怎麼樣?”
溫寧自角落走出:“我再回去時那人已經不在了,我怕在那裏滯留過久反倒引人懷疑,就沒有多加查探了。”
“沒那個必要。”溫紈垂著眸子,滿眼疲乏,“隻要知道他不在了就可以。”
溫寧微怔:“少爺認識那個人?”
溫紈搖頭:“不認識,但我覺得他應該是在那裏特意等我的。”
溫寧看看桌子上的傀儡,問道:“少爺打算把這個拿給誰看?”
溫紈伸手,一寸一寸自傀儡臉頰上滑過,描摹著五官:“如此精致的傀儡,放眼江湖有幾人能做得出?又有幾人舍得將它作為一次試探的魚餌?”
溫寧目光微變:“魚餌?他要釣誰?”
“我的身份。”溫紈唇角的弧線緩緩變大,“還有能看得出這隻傀儡主人的那個人。”
溫寧問道:“少爺猜不出它的主人嗎?”
溫紈道:“能做出這樣傀儡的活人,我可以數出十個。算上死人,可就太多了。”
“那能猜出這傀儡主人的那個人,少爺知道是誰嗎?”
溫紈抬起頭,看著這個平日總是裝傻的侍衛,笑了:“我知道誰一定能看出傀儡主人,但那個人我還是退避三舍比較好。但是,我可以去找他徒弟,順便賣一個人情。”
溫寧不知聽懂沒聽懂,依舊一臉的茫然:“這件事要和白宮主說嗎?”
“不說。”溫紈晃了晃油燈,眼中的笑意染上了火光的朦朧難懂,“不能說啊。”
溫寧沉默了許久,突然道:“少爺你這樣太冒險了。”
溫紈斜目瞥他:“哦?”
溫寧知道他不想自己議論這些,於是抿住了唇。但是片刻之後,他還是忍不住道:“下一局棋,是需要棄子的。妄圖保住所有棋子的結局,就是一敗塗地、滿盤皆輸。”
溫紈似笑非笑:“怎麼?你看出來何子當棄,何子當保了?”
溫寧搖搖頭:“我看不出來,我也不敢窺探少爺的棋盤。但是,我知道如果下棋的人死了,那所有的棋子都不會有活路。”
溫紈看了他許久,笑出聲來:“可這局天下的棋,我並不是執棋的人啊。”
“你……”溫寧正欲發問,目光微動,立時住口,看向門的方向。
溫紈漫不經心地低頭看著傀儡,隨手往頭頂指了指。溫寧會意,輕身攀上房梁,蹲坐其上。
“大哥,你還沒歇息吧?”溫寧剛剛落穩,叩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溫紈揮袖將落下的灰塵打散,微微揚聲:“門沒掩死,進來吧。”
溫綾推門走入,卻是不禁微微一怔。她輾轉反側許久未能入睡,這才披衣起來。本以為大哥即使沒有歇下也是寬衣欲睡,心中不禁惴惴。卻不想溫紈衣冠端正,竟是全無休息之意。
“門口冷,有什麼事先進來吧。”溫紈站起身,走到一邊取了一件大氅給她披在肩上,“我沒點炭盆,屋子有些冷,你稍稍忍耐一下。”
溫綾披上了大氅,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大哥,你不會覺得冷嗎?”
溫紈蹲在火盆前擦了幾下火石,看著火苗竄動兩下又重新熄滅,有些無奈:“習慣了。”起身將裝著燈油的壺拎起來,往火盆裏倒了一半,再用火石去點,一點便著。
“大哥,我害怕。”溫綾坐在椅子上,看起來有些瑟縮,聲音極低,“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麵過夜。”
溫紈微怔:“我就在你隔壁,這家客棧我包下來了,不會有第三個人在。”
溫綾抿抿唇:“可是,我害怕。”
溫紈著實一愣,努力地猜想著她的想法,然後試探著問道:“那我陪你聊聊天?也許過一會兒你就不怕了。”
溫綾鼓足勇氣,一口氣說出來:“我想和大哥一起睡。”
溫紈愣了極久,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中卻一片錯愕:“那,我打地鋪?”
溫綾回頭看了看床,眼神小心翼翼,卻遮蓋不了她“這床足夠睡兩個人”的意思。
溫紈看著她眼中的希冀,認命地歎氣:“可以。”去隔壁屋子抱來一床棉被、一隻方枕,然後看向溫綾:“你在裏麵?”
溫綾點點頭,除了鞋襪爬進裏麵,鑽進被窩乖乖躺著,隻露出一雙眼睛,又特意補充:“我睡覺很安靜的,不會打攪到大哥。”
“我不怕你打擾。”溫紈微微苦笑,除去外衫,和衣躺下,想了想也照著她的話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我睡覺也很安靜,你安心睡就好。”
溫綾彎著眼睛似乎在偷笑:“我才不信呢,大哥你不打鼾嗎?二哥喝醉了可是鼾聲震天呢。”
“不會。”溫紈莞爾,“我不像你二哥,我睡覺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