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枯骨成灰(1 / 3)

“冉叔父死了,浩煵至少還有我,還有輕風。可輕風死了,星塵在這個世上就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趙卿言撐著身體,跪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他們,深色的眸子裏說不清有著什麼:“家破人亡的滋味,真的好受嗎?”

煥王張張口,卻又無聲閉合。而仁宗,隻是掉開目光,予以更深的沉默。

趙卿言了然、垂眸:“是我多言了。”將掌心深嵌的木片拔出,看著那一瞬間噴出的鮮血,動作微頓,片刻失神。

“疼嗎?”仁宗忽然出聲,看著他袖口的鮮血,青色之上的鮮紅,分外刺目。

趙卿言微怔,看到他的目光,唇角扯出一個笑容,似笑似哭:“不疼。”末了,又補上一句:“已經不疼了。”

仁宗默默點頭,又問道:“那恨嗎?”

趙卿言搖頭:“我沒有恨的資格。”

仁宗與煥王對視一眼,煥王慢慢道:“墨兒,你先起來吧,地上涼。”

趙卿言低聲道:“反正也感覺不到。”

煥王啞然。

“皇叔。”趙卿言沉默片刻,再次出聲,神情已經恢複了幾分平日的安靜,“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仁宗自然無法拒絕,點點頭:“問吧,有什麼想要問的,就都問出來吧。”

趙卿言的手指在袖子中緩緩蜷縮,指尖抵在傷口上:“輕風是聰明人,他不可能將引來殺身之禍的事情告訴浩煵和星塵。我也不會讓他們知道,冉叔父和輕風是怎麼死的。放過輕風宮……可以嗎?”

仁宗沒有用多長時間思索,便給下了承諾:“隻要他們沒有謀逆之心,我不會再對他們動一兵一卒。”

趙卿言似乎鬆了一口氣,墨色的眸子籠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霧。他慢慢俯身,低聲道:“多謝皇叔,侄兒……感激不盡。”

仁宗看著他遲遲不肯起身,心緊縮成一團刺痛:“你,沒有什麼想問的了嗎?”

“……有。”趙卿言用手撐著地麵,直起上身,一向筆直的腰背,也有了幾分彎曲,“但我心中已有答案,不需再問。”

仁宗抿唇:“也許你的答案,並不是我要給你的答案。”

趙卿言掩口咳嗽了幾聲,鮮血染紅的手掌上看不清他是否再一次咳血。咳嗽平複,他也隻是用極輕的聲音,平靜的作答:“如果我的懇求有用,我會一直跪在這裏求皇叔放過呂泣,放過輕風宮,放過清菡,放過……那些已經失去了家,再也不能失去親人的人。可我,不想讓皇叔為難,也不想為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求懇。”

仁宗微微皺眉:“這是你的答案?”

趙卿言搖頭:“不是。”

仁宗不解,心中有一點不願深思的猜測:“那你的答案,是什麼?”

趙卿言垂眸,半晌才道:“如果他們沒有傷害朝廷之心,還望皇叔能網開一麵,至少可以他們守著殘破的家活下去。如果他們要為他們的長輩複仇……我也不會忘了我身上流著的血。”

許久許久,仁宗隻能道:“我很抱歉。”

趙卿言微怔,狠狠咬牙,臉上的怒氣,遠遠少於痛苦。他想要說什麼,但卻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他沒有怪責的資格,更沒有怨恨仁宗的資格。

“墨兒。”煥王起身走到趙卿言身邊,俯身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攙扶起來,“先坐下吧,皇兄還有一件事沒和你說。”

趙卿言已經沒有過多用來思索的力氣,任由煥王把自己扶去一邊坐下。煥王的話,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煥王搬了椅子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拉過他的手將傷口裏細小的木刺拔出來。掌心的手,柔軟如沒有骨頭,卻涼得如同一塊寒玉。血是溫熱的,手掌卻始終冰涼,而且沒有絲毫顫抖。

默默將最後一根木刺挑出,煥王看著侄兒沒有一絲變化的側臉,在心中暗歎。也許,他說“不疼”,是真的不疼,是真的“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有手帕嗎?”煥王看著血肉模糊的手掌,忍住歎息,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詢問。

短暫的沉默,趙卿言用另一隻手從懷裏摸出一方手帕,遞給十三叔,然後繼續保持沉默。

煥王將他的手仔細包紮好,看著被鮮血染紅的指尖,忍不住提醒:“你不要再攥拳了,流了很多血。”

趙卿言聞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也隻是一眼,便轉開了目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