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趙卿言回身,看到白堯棠翻身下馬,泥水濺到衣擺上,染上了泥汙。雨水已經將他全身打濕,有些散亂的發絲貼在耳邊,將他臉上強作的鎮定增添了幾分慌亂。趙卿言慢慢欠身,行禮:“大學士。”
白堯棠看向他身後,猜出了幾分:“冉宮主他……”
趙卿言搖搖頭:“我沒能進去。”
白堯棠輕歎一聲,問道:“世子一個人嗎?浩煵沒有隨你一起來?”
“我與江無顏一起來的,他隨輕風進去,現在還沒有出來。”趙卿言回答著他的話,語氣平靜,卻掩蓋不住眉間的擔憂,“我讓浩煵留在輕風宮了,星塵還不知道,我怕他受不了。”
白堯棠微怔,應了一句:“輕風宮離這裏倒也不遠,照應起來也方便。”
趙卿言輕輕一笑:“這裏有我們兩個就足夠了,我不想讓浩煵看著輕風去死。”
“你倒是,對自己狠得下心。”白堯棠搖搖頭,隻是感慨一聲,沒有多言。
趙卿言眼角輕輕一彎,沒有作答。他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馬車裏有熱茶,大學士去避一下雨吧。”
白堯棠順著他的手勢看向旁邊的馬車,略加遲疑:“這有些不方便吧?”他在汴梁為官多年,對這個少年的潔癖印象極深。他策馬前來,衣袍濕透不說,靴子衣擺上也盡是泥水。出門在外,若是將車內弄髒,清理起來必要大費一番功夫。
趙卿言猜出他的顧忌,淺笑道:“瓢潑大雨,一時無法停止。大學士還是入車等吧,不然我也不能讓大學士自己在外麵受淋。”
白堯棠聞言不再推辭,拱手道謝:“世子請。”
趙卿言連忙還禮:“大學士先請。”
作為世子,趙卿言的儀容行止一向講究,就連出行的馬車也布置得極為細致。一角的火爐上溫著茶水,一角在摞起的兩個樟木箱子上擺了一隻小巧的香爐。車廂正中的案幾上還擺了幾碟蜜餞甜點。
趙卿言將紙傘收起,放在車廂前麵,看了一眼在雨霧中輪廓模糊的傀儡宮,矮身鑽入車廂。
“世子很擔心嗎?”留意到他眼底的情緒,白堯棠出聲詢問。
趙卿言端正的跪坐,從火爐上取下茶壺倒了兩盞茶水,輕輕推到白堯棠麵前,笑容有些黯淡:“怎麼可能不擔心?至少,想讓江無顏活著出來。”
白堯棠單手環住茶盞,感受著茶水的暖意,片刻才道:“世子孤身來此,很危險。”
趙卿言坐下後就將雙手放在了膝前,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手掌。他聞言微怔,繼而失笑:“大學士知道,我不喜太多人跟在身邊。”
白堯棠看了他一會兒,笑了:“還真是容易忘記你是個喜歡在江湖飄蕩的世子。”
“在哪裏,我也是個隻能安靜待著的世子。”趙卿言笑了笑,好看的眸子裏看不出更多的思緒,“我很感激大學士。”
白堯棠微怔:“感激我?”
趙卿言道:“大學士是唯一一個叫我世子,卻不攔著我淋雨的人。”
白堯棠打趣道:“也許是因為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經常遇到下雨的日子,想攔也攔不過來。”
趙卿言笑了,少年猶帶稚氣的笑容分外幹淨,而且好看:“隻有和輕風、大學士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感受一下淋雨的感覺。”
白堯棠問道:“感覺如何?”
趙卿言側頭看著外麵的雨霧,有幾分失神:“感覺,還不錯吧?畢竟有雨的時候,就看不到我哭了。”
白堯棠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時輕聲問道:“世子現在還會哭嗎?”言罷時,茶盞才放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極輕的碰擊。
趙卿言攤手,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如大學士所見。”
白堯棠笑:“眼淚流幹了嗎?”
趙卿言不答,似是無意的反問:“那大學士呢?”
白堯棠一怔,片刻後二人相視而笑。
“我記得上一次大學士流淚的時候,還是九年前。”趙卿言垂眸看著碧綠的茶水,似是懷念,似是歎息,“那時,輕風說過,等我們長大了,可以為他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