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膚色,將鮮血的顏色襯得更加刺目。
不知是呂泣推他的力氣大了,還是冉時遷額頭上本來就有傷,這麼片刻的時間,鮮血已經從厚重的布條下殷了出來。
冉時遷被拉開了一隻手,也不敢掙紮,隻是用另一隻手捂著額頭,嗚咽的聲音小了些,肩膀微微顫抖,似乎是怕極了呂泣一般。
呂泣看到血,也是一怔,眼中沒有散去的些許怒氣化為了愧意。托著冉時遷的肩膀將他扶起身,呂泣低聲道歉:“方才情急,我力氣大了幾分,對不住。”
冉時遷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連連往後退去,後背撞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失血的嘴唇顫抖著開合,聲音嘶啞而難以辨別:“我……我錯了……別,別打……打我……”
呂泣身體前傾,在他後腦裝在桌角之前用手掌擋住桌角,然後無奈出聲:“你沒錯,錯的是我,我把你傷著了。還有,已經過去了,沒人會打你了。我不會打你,以後也不會有人打你。”
“可是,我……我……”
呂泣用另一隻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像安撫小孩子一般柔聲安慰:“好了,別怕,都已經過去了。以後誰敢打你,我就把他打得他爹娘都不認識他——所以你不用害怕。”
“我……嗯。”短暫的猶豫,簡單的回複,孩子般容易欺騙。
呂泣換了一個比較容易用力的姿勢,雙手從他腋下穿過,用力將他扶了起來:“來,咱們先回房間吧,我幫你把傷口上藥。”
“娘,我餓。”
呂泣動作一僵,滿麵愕然,半晌才在懷中男子的又一聲“娘”的呼喚中清醒過來,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的表情和語氣變得自然一些:“先回去上藥,我讓小二將飯菜送上來。”
肖韜將狐裘撿起來:“呂侯,您的……”
呂泣半攙半拖的扶著冉時遷往樓梯走去,聞言回頭瞥了一眼,沒好氣的道:“不要了!”
“啊?”愕然出聲的是旁邊的小侍衛。這成色極好的狐裘,一看就要不少銀子。記得以前聽人說起,就這些富貴公子身上的狐裘,一件就要幾百兩銀子。幾百兩銀子啊……他這隨時可能將性命丟了的差事要跑五年、甚至更久才能掙來……就這麼不要了?
呂泣頭也不回的回答:“送你了,洗幹淨還能換幾百兩銀子花!”
小侍衛眨眨眼,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向旁邊低頭看狐裘的肖韜,試探著問道:“師父,那這個到底是歸誰?”
肖韜瞪他一眼,將狐裘往他手中一塞:“去好好洗幹淨!”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再給呂侯還回去!”
小侍衛愣愣接過,倒也沒覺得遺憾,隻是點頭應了:“好,我這就去。”
肖韜沒心思多和他說話,向旁邊的小二招了招手:“找兩個力氣大的,燒一桶熱水抬上去——銀子少不了你們的。順便,還有飯菜,重新送一份上去。”
——
“任公子,多有得罪。”二人進了房間,冉時遷便退開了幾步,向呂泣躬身一揖。
呂泣將門掩好,聳聳肩,滿臉的不在意:“有何得罪?被潑了些飯菜而已。”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提醒:“不要叫我任公子,我早就不姓任了。”
冉時遷詢問道:“那我應該如何稱呼?”
呂泣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就還叫我……”
“大少爺。”
“……吧。”呂泣將最後一個字說完,偏過頭看著不知何時單膝跪在地上的宮詭,麵色略顯不善,“學會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了?”
宮詭微愣,有幾分無辜:“我不是故意的。”
呂泣也沒有過於計較,有些無奈的歎氣:“罷了,稱呼而已,無所謂什麼。宮詭你說吧,什麼事這麼急著告訴我?”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了。
宮詭有些尷尬:“我沒什麼事……就是見大少爺進來,行個禮。”
呂泣揉揉額頭:“一個叫我‘任公子’,一個叫我‘大少爺’,這是生怕我忘了自己身份,還是怕我搶了你們主子的身份?”
冉時遷笑了笑,按照呂泣幾乎被宮詭聲音蓋住的回答重新稱呼:“公子多慮了。”
宮詭連忙道:“屬下斷無此意,一時失言,還請公子責罰。”
呂泣搖搖頭,示意他們不必如此:“隨你們怎麼稱呼吧,反正演完了這出戲,就沒人會跟著咱們了。你們兩個,本來也是他們看不到的人。”
冉時遷抿抿唇,似乎在笑,又像是在歎息:“咱們,誰又不是見不得光的人?”
呂泣看看宮詭,二人眼底閃過一絲苦笑,幾分落寞:“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