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瞬，他險些失了冷靜，險些抓住離手指隻有幾寸的手腕，仔細將眼前的人打量一番，險些讓愧疚吞噬了理智轉身逃開。
可終究，江無顏隻是收回手，微微一笑，笑容一貫的有些淡，但很溫柔：“需要保護的人多了，可以依賴的人卻少了。”
垂眸專注看著茶水的人不會留意到他細微的神情改變，站在旁邊的人也不會在背後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情。
況且二人從來就沒用審視提防的目光看向他，又哪裏會注意到即使目光不動也未必會留意到的短暫神情？
“是啊。”趙卿言聞言失笑，笑聲很輕，很好聽，“越是年幼，越願意相信別人，越在意可以依賴的人。如今，我心中確實隻有利用與提防，曾經全身心信賴的人一去不返，今後也不會再有其餘的人了。”
似乎是覺得有些冷了，他將盞中的茶一口氣喝盡，空盞遞給冉浩煵後便將手指蜷縮起來，用袖子遮擋住：“無比慶幸我可以保護別人，更慶幸還有那麼多我可以全心托付的人。”
江無顏狠狠攥拳，被袖子所遮擋著手緊攥到指節泛白。他雖然時常撫琴，但素來不蓄指甲。掌心輕微的刺痛，不足心中痛楚的萬一。
此時，保持表麵的平靜便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與克製，竟連一句附和的話也無法說出。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很輕鬆的站在趙卿言的麵前。因為他對趙卿言太過熟悉，熟悉到每一句問答都可以輕易給出答案。他自信在趙卿言麵前，可以偽裝住所有的心思。
可他所有的偽裝，都是因為眼前的青年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而自己卻用這份信任欺瞞他，甚至為將來的利用布下迷陣。
直到這一刻，江無顏才真正明白了之前唐笑愚的那一句：“能來齊王府倒是令人意外”是什麼意思。
唐笑愚，也曾經曆過這樣的背叛。他利用同門的信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卻為此背負了一生的罵名與愧疚，至死應也不能釋懷。
唐笑愚曾經不知結局，尚可自欺欺人。
江無顏此時已知結果，如何問心無愧？
“多謝你能過來。”可能因為江無顏一向不是多話的人，趙卿言並未覺察到他的異常，隻是笑著謝他，“我本以為你們都不會來的。”
江無顏順著他的話轉了一個話題：“呂泣不知道我要過來，可能他覺得這種時候不要和朝廷扯上關係比較好吧。”
趙卿言目光動了一下：“呂泣？你猜出來了？”
江無顏點點頭，沒有隱瞞：“上次他接冉時遷離開的時候我碰到他，聽見了他和宮詭的談話。”
趙卿言失神片刻，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本也瞞不過你，知道了也是情理之中。”
江無顏道：“我對呂泣心存芥蒂，你之前沒有告知，也是怕我與他爭執吧？”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們爭執不來的。隻是單純的，不想太早告知你，反正你一定會猜出來的。”趙卿言垂著眼，極輕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與漫不經心。
江無顏不由失笑：“也算不負你的信任。”
趙卿言輕輕歎氣：“你也不該來，這裏是險地。踏入一步，便離危險更近了一步。”
江無顏微微一笑：“危險便危險吧，我不如他們有親人掛記，行事不得不謹慎幾分。隻身一人，也算來去自在。”
趙卿言輕笑道：“既然來了，便多陪我幾日吧。”
“那自然，我不急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