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得住嗎？”
溫紈笑笑：“一定保不住，但那又有什麼辦法？我還能盡力，便盡可能多做些什麼吧。”
他看著地麵，長長吐出一口氣：“師伯是做過朝臣的，他這一輩子心裏都會記得天子、記得朝廷的。他舍不得傷害那個身處死境卻堅強得活到今日的孩子，更舍不得傷害他的天子最疼愛的侄兒。”
江無顏看了他一會兒：“說實話，我本來隻是對你好奇，現在卻覺得佩服你。”
溫紈失笑，抬步向前走去：“算了吧，也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我這條命，旁觀者看來一貫值錢。而在我在乎的人眼中，更多的時候不就是最輕賤的嗎？我從來不是誰眼裏最重要的存在，可我不在乎。”
江無顏跟上他，二人速度並不快，卻沒有因為交談而停頓：“這一場爭鬥的漩渦中心、你們不惜付出性命也要保全的人，此時在這個府裏嗎？”
溫紈回頭看他，微微一笑：“當然。”
江無顏眼中露出幾分思索：“可以為承諾付出的代價，這麼大嗎？”
“迷蝶鎮素來不與江湖過多相幹，對江湖人的生死相托也許沒有太深的感受。”溫紈想了一下，“其實我也是。我始終不懂包括師父、師伯在內所有人為何甘願舍棄。作為我，始終舍與得都為了自己，不連累旁人。”
江無顏道：“能獨自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著實不多，你與夏前輩都是這樣難得的人。”
溫紈笑道：“江鎮主也是啊。”
江無顏失笑：“大概是吧。”
“少爺，宮詭送來的信。”
趙卿言將信從冉浩煵手中接過拆開，看過之後隨手遞給他：“他什麼時候回去？”
冉浩煵低頭看信，隨口回答：“三日之後，少爺需要可以延期幾日。”言罷，他也將信看完：“少爺的圖紙放棄不用，這是呂侯的意思？”
“如今他肩上擔著的生死比我重了極多，如何安排，還是隨他吧。”趙卿言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攥拳，“血淚也好，唐笑愚也好，他們舍不得的隻是我對傀儡術的悟性。呂泣所在意的，卻是我是否情願。”
冉浩煵問道：“幾年心血付諸東流，少爺情願嗎？”
趙卿言抬頭看他，眼中露出幾分笑意：“舍得，舍得，便是要舍棄所得。已經得到的卻要任其失去，大多人都不會舍得。至於我……不情願也好，不舍得也罷，終究敵不過‘不得已’。”
他重新將信拿過來，在火盆中燃了，火苗幾乎觸碰到手指才輕輕鬆開那張纖薄到可以被輕易毀去的信紙：“先是活著，再是安然活著，其次才是追求活著的意義。”
冉浩煵沉默了片刻，見少爺神情又有些疲倦，出聲問道：“我扶少爺回房間歇會兒吧？”
趙卿言微微偏頭看向窗外：“好不容易雪停了，出去走走吧。”
冉浩煵微怔：“少爺想去哪裏？雪剛停，走得遠了受了寒又要一場病。”
“去後院的長廊坐會兒吧，看看那一牆薔薇。”趙卿言調整了一下姿勢，伸手將窗戶推開。
冉浩煵上前將窗戶關死：“我去拿一件厚一些的大氅來，少爺不要貪涼。”
趙卿言眼中現出幾絲笑意，神情略顯無奈：“好，我看會兒書等你回來、”待他走到門口，手指剛翻開一頁書，又叫住他：“等等。”
冉浩煵回頭，麵帶問詢。
趙卿言想了一下大概的時間：“你陪我去就好，莫要再叫別人同行。”
冉浩煵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好，那我親自去準備，少爺多等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