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這話,乍一聽沒問題,但是細細品味,隱約存有激怒楊難敵之意,順著這個線索捋下去,李雄的居心不難猜測,顯然是不希望涼州與仇池降了明軍,挑撥兩方動手交戰。
明軍若勝,李雄沒有任何損失,或還會因勸降有功,受到嘉獎。
要是明軍敗了,李雄就有機會借助涼州與仇池的力量複國,雖然前路渺茫,也極易被人挾持,但搏一搏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更何況在李雄自己看來,自己掩飾的極好,不擔心被楊彥覺察端倪,不過可能是心虛的緣故,他朦朦朧朧感覺到楊彥的視線在他的側臉停留了小片刻。
不可能吧,如此隱秘都被發現,難道那小兒真是妖孽?
“仲俊辛苦了,先退下去。”
這時,楊彥從旁揮了揮手。
“諾!”
李雄施禮,轉身向回,偷偷一掃楊彥,好象神色如常,再去觀察身後眾人,也沒什麼過份的反應,唯有任皇後的神色間多出了一絲鄙夷,仿佛在嘲笑他自作聰明。
憑著對任皇後的了解,李雄清楚,多半是看破了自己的圖謀,那楊彥之會不會看破呢?心裏不由一緊,再也不敢去觀察楊彥,隻能聽天由命。
楊彥仿似無所覺察,待李雄退下之後,朗聲道:“孤無意與三位開戰,既三位各有疑慮,亦不強求與我共誅匈奴,但還請莫阻我去路,是敵是友,一言可決!”
“這……”
三人立時陷入了生平最大的為難當中,哪怕是楊難敵,曾先後被迫降於劉曜與李雄,也未有如此為難。
眼下的問題是,如果不阻著明軍,明軍必取秦州,他日破了劉曜,絕對會回過頭橫掃仇池西涼,明軍還是東海軍的時候就大破過石虎,如今的實力膨脹了十倍都不止,誰與明軍對上敢輕易言勝?
韓璞、陰預是涼州堅定的主戰派,不到山窮水盡,怎肯把命運置於楊彥之手?楊難敵也是仇池氐人之主,哪甘心屈居於人下?
況且今次把明軍堵在了歧山道中,明軍裝備精良,人多勢眾的優勢難以發揮,又是兩家合力,此時若不敢戰,將來即便想戰恐怕都沒有勇氣。
隻是戰了,就形同於失去了轉圜餘地,兵敗的後果,怕是連李雄都不如。
楊難敵猛一咬牙道:“韓公陰公可見著李仲俊?明明國滅被俘,還要違心勸降我等,何等可悲?莫非涼王願如李仲俊般看人臉色?至少孤要搏一搏,哪怕敗了,此生亦無憾!”
陰預眼裏一抹狠厲閃出,點點頭道:“不戰而退還不如直接投降,憑你我身份,混個一官半職不難,老夫可不願背負上處事不斷,軟弱無能之名,今次,便由我等試試明王斤兩,看是否如外間所傳那般神乎其神!”
“也罷,我涼州民風剽悍,西涼鐵騎,橫行天下,未必輸於他!”
韓璞深吸了口氣,向前喚道:“我等實不願與明王為敵,但此路不通,請明王速返!”
說完,三人相視一眼,各自退回後陣。
夏季的秦嶺,陰濕多雨,幽深的林木遮擋著陽光,悶熱異常,隨著韓璞三人退後,涼州軍與仇池軍也調動起來,弓箭手倚著林木,攀上就近的山頭,層層布防,間雜有槍盾兵,那林間的點點寒光,尤為耀眼。
“山林潮濕,縱火燒林或濫用火藥傷人也傷己,對此戰的艱苦要有個心理準備。”
楊彥首先給這一戰的性質定了性,然後望向了身邊諸將。
山林潮濕好理解,會燒出大量的濃煙,而山區多旋風,風向飄忽不定,欲驅煙攻敵,幾乎是沒可能。
至於濫用火藥這一點,是楊彥以美軍在阿富汗的窘境為鑒,當地也是大山連著大山,除了林少稀疏,地形地貌與秦嶺山區很有可比性,炸彈扔山裏,也就是聽個響,冒一陣濃煙沒了,更何況明軍還沒有現代意義上的炸彈,隻有炸藥,在山區中發揮的作用,比之現代美軍更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