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2)

含笑果真沒去送洪亮,甚至連道別的電話也沒打一個。

一夜聽風聲簌簌,天不亮就披衣起床,推開窗,藹藹晨色中濃霧彌漫,無由來地,有些盼望洪亮的航班能延遲或取消。不走,會如何?他和“他”,抵足長談一晚後,又否會失言把她的消息透露?胡思亂想種種,在陽光刺穿霧氣,將最後幾絲朦朧蒸發為窗沿上的露珠時,回魂。

心神不寧,也沒有吃早餐的想法,隨便泡杯麥片喝下後,忙著將去年秋天扡插的含笑枝移栽到花盆裏。其實天氣應該還沒到移栽的時候,但是,放眼還沒從隆冬中完全恢複生氣的花圃,含笑覺得,如果再不找點事出來做,隻怕排山倒海的失落和傷悲,便會令到自己的世界永遠地失去生氣。

“安太太!”隨著一聲汽車喇叭打招呼般輕響,有清恬的女聲喚。

是阿雅。她把車對直停在農舍門口,笑吟吟走近:“我剛剛送走洪總二人。安總安排了找您商量用鮮花布置展廳的事,正好,DN的事忙完我也得閑,索性今兒就辦了它。哪知道,您的手機一直關機,我又找不著地,還是安總一路電話指引我才找過來的。哇,您這兒好寫意嗬,又美又香。安太,您真是太會享受生活了!”

農舍的靜謐就這樣被打破,都市特有的溢美之詞穿過花枝,在含笑的額頭間淡淡打了個結。未有通氣,安子辰怎麼能隨隨便便讓人直接來這?她緩緩直身,舉手遮住耀目的陽光,正要說話,眼睛,卻驟然看見了自阿雅的汽車副駕位置走出的男子。

他就這樣站在陽光的前麵。一頭曾經鬱密卷黑的頭發已經剪得短如平頭,在光線的映襯下,根根直立。

“安太太!”他冷冷說,與其說是在喚她,更勿如說是念給自己聽。

含笑沒應聲,還想著他的頭發,她傻傻將手伸出去,想象從前那樣,一遍遍撫順它們,撫順他的高傲、智傑、俊朗隻為她一個人駐留。

空氣,含笑觸及的,隻是空氣。她驀然閉眼,大顆大顆的淚水自瞼間奔湧而出,想停也停不住。

秦銳,終於於千百個夢中,走入了含笑的現實生活裏!

“安太太……。”見狀,阿雅顯得有些無措,“你們……真的認識?”

身前身後的人,都沒回答她。

阿雅搓搓手,呐呐地說:“那……您要是不方便,我改天再來吧。”

經過秦銳身旁,阿雅一滯,卻沒有說話,隻是禮節性地點點頭後,越身離去。

漆黑世界裏,有手掌發著抖撫上含笑的臉,大拇指一遍遍為她拭去頰前的淚水,越拭,卻越多。瑟瑟顫栗的眼睫下,默然湧流出的熱淚滲入彼此的肌膚,****同一份相思。

終於,她被擁入一個懷抱中,手臂環著他的頭落在他胸前。四年,隔了四年,她終於又在同一個位置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呯咚,呯咚,象把小錘敲破冰層最脆薄處,引發整床冰河的碎裂。

含笑閉著眼睛不停流淚。

“宋含笑,”秦銳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喚,在含笑已快忍不住崩潰之際,凝凍住她的所有神思,“你竟然,成了安太太!”

他的聲音,幽幽遠遠,冰冰涼涼,仿佛穿過雪山傳來,又好象,挾著冷雨淋漓。在含笑渴盼了四年之久,最放鬆、最依賴時際,如同一記耳光,響亮地將她驚回現實。

羅敷有夫。說因果,道緣由,比不上“安太太”這個不帶姓氏的名銜依舊貨真價實地冠在自己頭頂!

含笑睜開眼,蒼白色刷上她因失眠而顯憔悴的臉,更添灰敗。她艱難地自他懷裏掙脫出,後退兩步,在與名份對等的有效距離裏,定神看他。

他是秦銳,她的初戀愛人,那些個純淨得沒有利欲恩怨的歲月時,愛情,也是生命中最純淨的喜歡。她愛他,因為他是秦銳,又聰明又上進又朗俊英偉的秦銳;因為他愛她,愛她是宋含笑,又活潑又驕傲又青春可人的宋含笑。時光信多情,他雖比她早畢業兩年,卻無怨無尤地為陪在她身邊而放棄專業,隨便進了家證券公司做事,等到含笑畢業時,他的前程正呈抬頭趨勢,這下,又輪到她死活不願理睬家裏聯係好的事業單位、而選擇為他留在異地。如洪亮所說,由校園步入社會,近五年的感情,別說周圍的朋友都認為她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過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