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叫作現實的狗
久違的萬壽寺小學,傍晚六點朦朧天氣下的北京。我決定步行進入那條兒時再熟悉不過的小街。1995年小學畢業以來,我也曾經多次隻身來到過這裏。我不能忘記這裏的原因並不僅僅因為我從這裏帶走了許多回憶,更因為我把童年留在了這裏。以前回來總是覺得挺滄桑的,回憶也總是不那麼具體。說真的,我可能是一個感情過於豐富的人,回到萬壽寺的時候,我總是有些傷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和朋友路過這裏,我總是會開玩笑地指給他們看:“瞧!這是我的‘故居’”
心裏胡亂想著,已經到了小學門口了。我在學校對麵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以前這裏是一個賣炸雞的小店,我那時候和現在一樣饞,總是花一塊錢買一個雞脖子吃,樂此不疲。遠遠地看見幾個人影,走過去的時候我仍然不能辨認他們。我第一個認出了翟麗梅,劉總我是說什麼也沒認出來。
在學校裏走了一圈,發現男廁所的位置並沒有變。大家的共識是,操場和當年印象中的大小有很大的出入。很難想象,那時候那麼多孩子怎麼能擠在這麼點地方裏上操。
後來吃飯的時候曾朝說荊繼業是選擇性遺忘,我覺得挺在理。每個人都是在選擇性地記憶和忘記。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有這麼一句旁白:“記憶總是被我們的感情改頭換麵……”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能理解為什麼幾乎大家都不記得我當過中隊長了。
和同學們坐在一起,我感覺我是和我們的童年坐在一起。大家的回憶紛至遝來,不一而終。我無意中提了個建議,問大家是否想談一談自己的理想,沒想到引發了當晚的高潮。不知道為什麼,從趙江偉講話開始,大家一改先前的戲謔氣氛,我開始因為這種氣氛而覺得壓抑,但是我很快發現,大家似乎都在思考什麼。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很有價值的時刻,我不知道大家這一段關於理想的影像如果被記錄下來。五年十年之後,我們再聚在一起觀看這段錄像的時候會是什麼的感想。我今天和朋友聊天時談起這件事情,我說,很可能我的這種想法和我現在的工作和愛好有關係,但是我還是想設想一下我們如果能看到這段影像時的情景。也許,我們看到當年的自己高談自己的理想時會覺得自己特別可笑,甚至譏諷調侃自己那時年輕;也許我們會因為時光的逝去而壯誌未酬而唏噓不已;也許我們會因為自己如今已經達到了當年的夢想而自豪;更也許……那時我們已經成了一個麻木不仁的中年人,一個為老婆孩子終日奔命的機器。我不知道大家那時候的表情和神態會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願意去想象。
說實話,我被在場每一個人的談話而感動,卻一時也說不清楚原因。也許是挺複雜的一種感情,感動於大家的真誠,感動於互相之間那種特別的信任,還是感動於各自的成長,竟然在轉瞬即逝的十年間改變了那麼多,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獨特,我們之間是如此陌生,卻又這麼熟悉。說到這裏,我怕同學們可能會覺得我有點太多愁善感了。
突然又想起荊繼業在席前說的一番話:“小時候的想法特別簡單,現在挺複雜,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不那麼對,也不那麼錯,沒有特簡單的道理可講。”這時候,我覺得我不必再多說什麼,大家一定都感受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