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3)

宣統三年,皇帝退位,改元民國,袁世凱做了大總統,徐州是江蘇巡撫兼署兩江總督張勳的駐地,武衛前軍依然留著辮子忠於大清,劉太公深知君子不立危牆的道理,改朝換代之際哪有不死人的,為妻兒老小著想,還是遠離官場是非地為好。

辭官之後,一家老小生活沒了著落,眼瞅自己身體每況愈下,孩子越來越大,劉太公毅然幹起了販鹽的買賣,兵荒馬亂的年月,隻要敢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焉有賺不到錢的道理,劉太公仗著一身武藝和當典史時積累的人脈,帶著陳三從海州販鹽到河南、安徽,一來二去居然積攢了千把兩銀子,把個家業越積越大了。跑生意回來,劉太公都要溫上一壺白酒,讓大鳳炒盤花生米,拌個豆腐皮,拿筷子蘸了酒給秋寶嚐,每每看孩子辣的呲牙咧嘴,劉太公就會笑的胡子直翹,鞍馬勞頓生計艱辛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秋寶六歲的時候,劉太公已不再販鹽,用積攢的銀子在鄉下買了五十畝良田,腰裏也放了肉,從此做起了富家翁。他和陳三名為主仆,其實和兄弟一般,秋寶和春寶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吃穿用度都是同樣的,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蒸蒸日上。

劉太公自掏腰包,將家門口的路鋪上了青石板,又在宅子西北角開了個後門,種了幾棵竹子幾盆花,兩個孩子沒事就在花園裏玩耍嬉戲,春寶稍長半歲,活潑調皮,生的黑壯,比秋寶高半個頭,秋寶膽小,生的白淨,像個女孩。

這天中午,兩個孩子又到後院去玩,大人在前院摘菜,忽聽春寶一陣大喊,大人們跑去一看,兩個孩子都掉進河裏,春寶一手抓著岸邊的蒿草,一手拽著秋寶的衣領,不讓他滑進更深的水中,大人們慌忙將兩個孩子撈上來,秋寶喝了一肚皮的河水,差點淹死,春寶卻沒事,陳三聞訊趕到,不分青紅皂白劈臉打了自己兒子一記耳光,打得春寶哇哇大哭,陳三說你怎麼看的弟弟,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活剝了你,春寶哭的更凶了。

劉太公正在李府打牌,聽說獨苗兒子落水,驚得失魂落魄,慌忙趕到家裏,見秋寶活生生躺在床上喝糖水,一顆心才放回肚皮裏,再看放在床頭濕漉漉的衣褲,還是一陣後怕,家人說多虧了春寶機靈,要不然秋寶這孩子怕是就沒了,劉太公讓陳三把春寶叫來,春寶怯生生的走過來,臉上還有清晰的巴掌印,劉太公問春寶是誰打的,春寶小聲說是爹打的,劉太公說陳三你怎麼能打孩子呢,陳三說他沒照顧好弟弟,該打。劉太公就沒再說什麼。

晚上睡覺的時候,陳三把春寶叫到跟前,摸著他的臉蛋問:“春寶,還疼麼?”春寶搖搖頭,不過看爹如此溫和,又點點頭說:“疼。”

陳三說:“爹打你是讓你長記性,要不是你劉大爺,你爹還在大獄裏蹲著,你也生不出來,咱家欠劉大爺的情,一輩子都還不完,你比秋寶大半歲,是哥哥,今後要照顧他,不能讓他磕著碰著,不能讓他受委屈,你記住了麼?”

春寶用力的點點頭:“我記住了,爹。”

第二天,劉太公把陳三叫來說:“兩個孩子眼瞅著到了開蒙的年紀,不如讓春寶和秋寶同去南關朱夫子的私塾去念書,你看中不?”

陳三目不識丁,但也知道讀書的好處,他說:“大哥你安排就是,我聽你的。”

劉太公說:“還有一個事,我想讓兩個孩子結為兄弟。”

陳三說:“使不得,尊卑有別,怎好高攀。”

劉太公說:“哪裏來的尊卑,咱倆就跟兄弟一樣,咱的後代也是兄弟,兄弟就是要守望相助,互通有無,我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不知道哪天就走了,除了給秋寶留下這座宅子之外,我還想給他找個兄弟,將來也好有個照應,我看春寶將來一定有出息,再說這是孩子們之間的事情,老三你就不要推辭了。”陳三自然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