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走後,趙叔想問陳封關於他父母更細的情況,但陳封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趙叔見陳封不想說,也就算了,心想:這孩子越是嘴上不說,心裏肯定就越苦,唉,歌裏都唱“有媽的孩子是塊寶”,是啊,兒行千裏母擔憂,兒是娘的心頭肉,無論多大,有媽就有人疼,就有人念著、焦著。
陳封又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任耳邊響著這個小縣城的生活交響曲。
現在他想起了陶淵明的一首詩來: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而,心遠地自偏。
在這喧囂紛繁的城市,心靜自然無聲。可現在的人,有多少還能保持心靜呢?又有多少人願意停下來靜一靜呢?或許隻有在生病時才能做到,而有的人甚至生病住院了,也未必肯或未必能靜下來。
在陳封看來,心遠就是要讓內心遠離各種欲望,無欲則靜,靜則智明。陶淵明的心是要遠離權力,而他的心要遠離什麼呢?要遠離情欲。他想在懷念和虛幻中與楊欣相愛而終此一生,害怕自己以前孤單而清靜的生活被打斷。所以,他竭力壓抑自己的他認為不該有的欲望。
現在,他覺得自己應該趁此機會,正好靜一靜,讓思緒停止,讓心情沉澱,讓靈魂回歸,讓生命抖落所有的附著物,輕鬆地行走在流淌的時間裏,像小魚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或讓自己像一棵樹、一根草那樣,生而無聲無息,無情無思,甚至像一塊石頭那樣,有形而無神,靜處於天地之間。
陳封嚐試著想像。他想像自己是一條魚,不行,魚太活潑,還是能牽著思維東遊西蕩;想像自己是一棵樹,也不行,樹在風中還會動,樹動,自己的思維就跟著動;想像自己是一塊石頭,嗯,好一些了。
陳封靜下來了,心跳放緩,呼吸平長,耳邊的雜響消失了,腦海中竄跳的影像也沒有了,隻有一塊大石頭。
可是這樣的心境並沒有保持多久。當他把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那塊大石頭上時,那石頭卻越來越大,就像氣球一樣不斷膨脹,同時中間也越來越亮,漸漸地竟發出光來,而光芒之中,竟出現了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對著他微笑。
“欣欣!”
陳封驚叫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可是一切又都消失了。
趙叔在看電視,並沒聽清陳封叫什麼,看看藥瓶裏的水還有一半,就說:“還得一會兒呢。”
陳封沒有說話,他在回想自己剛才看見的是誰,確切地說是哪個欣欣,是楊欣還是柳欣呢?他想不出。
陳封奇怪,按理說,對現在的欣欣越是熟悉,就應該越是能分清她和楊欣的區別,可卻正相反,本來第一次見到後,還能看出區別,現在見多了,看得也近了,反倒越看越像了。剛才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呢?
陳封轉臉,看見了床頭櫃上的花。這是欣欣昨天買來的,當時隻顧著和欣欣說話,並沒有好好欣賞,現在看著,覺得很美。這是什麼花呢?他叫不出名字,隻覺得白色的花瓣,顯得很素雅,細細聞,有著淡淡的清香。
陳封為人低調,不喜歡大紅大紫,奪人眼目,也不喜歡芳香濃鬱,刺人鼻息。
“她可真會選,自己和楊欣也正喜歡這種素雅花。”陳封心說。
陳封突然想到,這花既然是欣欣買的,說明欣欣也喜歡這樣的花呀,嗯,從她買這樣的花,應該能看出她的一些喜好,是了,第一次見到時,她就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她不會也和楊欣一樣喜歡穿白色衣服吧?還有,她是不是也和這花一樣有著淡淡的清香呢?嗯,看樣子也挺善良的,不像是個鳳辣子。
陳封覺得自己的判斷比較準確,不禁為自己的這一發現和以花識人而沾沾自喜。
的確,人的內心思想會反映在行為習慣之中,而聰明的人也的確能從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窺見其內心世界,所謂觀其表而知其內嘛。
陳封的判斷是對的,欣欣正他所想的那樣,隻是有一點他不知道,欣欣雖然喜歡淡雅,但內心卻是高傲的,隻不過她的高傲不是那種盛氣淩人的高傲,而是一種自我彰揚的高傲。她的自我彰揚,彰揚的不是金錢,不是學識,也不是美貌,而是個性和自信。
這一點,欣欣在與陳封的接觸中其實已經表現出來了,比如她對陳封的道歉不屑一顧,隻是陳封沒有在意,他把這歸結為欣欣的憤怒。的確,誰又能在如此短暫的接觸中,對別人了解得那麼深呢?
中午時,陳封堅持自己坐起來吃,但一動傷口還是很疼,而要是躺倒還可以,基本感覺不到的。
陳封有些急躁起來。“怎麼還疼啊?”他煩躁地說,“這哪天才能出院啊?”
趙叔勸慰道:“你這才多長時間啊?通共還不到兩天,哪能好得這麼快?病去如抽絲,慢慢來嘛,反正校長說都安排好了,你安心養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