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陳封回家(1 / 3)

陳封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趙叔跟著來的,他把陳封安頓好,叮囑他注意休養,按時用藥,然後就拿著錢走了。

趙叔的工錢是按天結算的,但最後這一天趙叔沒算,說是權當自己的一點心意。陳封堅持要給,但畢竟他身上有傷,怎能拗過趙叔呢?趙叔扔下錢就走了。陳封隻能感激地望著趙叔的背影而無奈地歎息。

大黑子見到主人,自然是異常興奮,但它對趙叔的態度卻不友好,隻是由於趙叔是和主人一起進來的,所以它不能不給麵子。不過,出於職業習慣和崗位職責,它依然對趙叔發出了幾聲警告,並保持足夠的警惕,直到趙叔走了,它才盡情表達自己對主人的思念之情。

大黑把兩條前腿向上跳起,成人立之態,並張開嘴巴,伸出了舌頭。它顯然是想親親自己的主人,可幾次都被陳封拍著頭按下去了。於是它就不停地搖動著自己的大尾巴,圍著陳封繞圈子,嘴裏還“哼哼唧唧”地叫著。這種語言除了它的同類之外,能懂的隻有陳封了。陳封知道它一定是在說:“啊,這麼多天不見,真是太想念你了,主人啊,你這些天都去了哪裏呀?怎麼連個電話也不打呢?”

陳封坐在沙發上,雙手撫摸著大黑的頭,看著它那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心中湧起一陣感動。那一雙似乎要流淚的水汪汪的眼睛裏,有著自己的影子。

它在掛念著自己呀,陳封想,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像它這樣親近自己、想念自己呢?父母不在了,楊欣走了,劉玲也有了自己的家。世界之大,世人之多,自己孤獨的心卻找不到停泊的港灣。

陳封想著想著,不禁鼻子發酸,他感到有眼淚充滿了眼眶,就打斷了思緒,放開了大黑,讓它到一邊去了。

陳封恢複得的確很快,現在他能自己自由地走動,隻要動作輕緩,幅度不大,傷口就感覺不到疼痛。正是基於這一點,王醫生才最終同意給他出院的。陳封說要出院的那一天,王醫生還有些不放心,而到了出院那一天,他看到陳封的狀態時就放心了,但依然千叮嚀萬囑咐,讓陳封心裏十分感動。

陳封慢慢走到院子裏的矮花牆邊,坐在了花牆上,看著這個多日不見的小院,竟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院子裏風光正好,雖然並沒有栽種什麼花草,但一畦的小青菜已經老了,竟開出了一片黃花,陽光之下,燦爛奪目。喜人的是,黃花香氣撲鼻,竟然惹來了許多蜜蜂,飛來飛去,閑心觀賞,也頗為有趣。隻可惜杏花都已經謝了,隻留下一圈殘紅,像個小草帽套在剛長出不久的小杏疙瘩上。杏樹葉子也長出很多,在陽光下投出一片陰涼來。陳封正坐在這片陰涼下麵。

“花褪殘紅青杏小”。陳封看著頭頂的小青杏,信口念道。

這是蘇軾《蝶戀花》中的,這首詞陳封之所以能記住,就是因為這第一句。他的院子中有一棵杏樹,有一次在讀宋詞時,讀到了剛才念的那一句,他一下想起自家杏樹上小杏剛長出來的樣子,覺得太形象了,所以很感興趣。由此他想,古人寫詩作詞都是有生活積累的,而今人學習詩詞也應該要有生活積累才能真正理解。

在詩人眼中,生活是一首詩;在畫家眼中,生活是一幅畫;在編劇眼中,生活是一幕戲。在自己眼中呢?陳封想,自己也有生活,自己的生活也算是一個故事吧,隻是高潮已經過去,如今雖然還沒有落幕,但已然沒了什麼精彩。他想,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個資質平庸的寫手筆下的文章,除了與楊欣的戀情那部分算得上精彩,其餘全都平淡無奇,後來也就是現在,甚至成了冗長的倒人味口的懸瘤贅疣。不幸的是,自己還必須在這位糟糕的作家筆下無奈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