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 酗酒江邊(1 / 2)

一個人的旅行,揮之不去的是孤獨,而孤獨是思念的溫床。在此時的境遇之中,孤獨為陳封生長出無邊的思念,成為他最好的下酒菜。

陳封在那個海濱小鎮住了兩個星期,後來又到了兩個地方,也各停留了兩個星期,再後來他就來到了這長江邊上。

這裏是長江中段,水流洶湧,氣勢磅礴。但大江的風采也隻能讓陳封一時感到震撼,蕩氣回腸過後,彌滿心頭的依然是無邊的孤獨與愁悶。雖然他也時常想起海邊老人的話,但怎奈相思甚苦,尤其是到了晚上,看萬家燈火亮起,便生無盡思念之情,而夜裏遊蕩在異鄉的路上,更是感覺如孤魂野鬼一般。

這是一家臨靠江邊的小飯店。陳封正坐在臨江的窗邊獨飲,一瓶白酒見了底兒。這段時間,他每天晚上都會光臨這家小飯店,隻是以前隻喝點啤酒,而今晚,他卻要了一瓶白酒,因為今晚他的心境差到了極點。

其實,自從出來後,陳封的心境就從未好過,就像是一塊過了期的月餅,起初還能將就,而時間越長就變得越壞了。剛才在江邊上,又看到許多成雙結對的夫妻或戀人,陳封的心裏非常傷感。

杜甫說,“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真真不假。陳封一看到別人成雙成對的,就不由得心裏泛酸。有時看到小鳥雙飛,或是看到兩隻小狗在一塊,他也起羨慕之心。甚至有一次,他看到了兩棵樹緊挨著生長,竟也差點流下淚來。

這種感受,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楊欣走後,他習慣了人生的獨角戲,無論看到什麼,都跟沒看見一樣,心裏就像是南極冰原一般。而如今,不知何時,這冰原竟融化得無影無蹤,成了一江春水,動不動就波瀾起伏。

陳封知道,自己深深地愛上了欣欣,而且終於不再和楊欣有任何關係,雖然在內心深處仍忘不了楊欣,但對楊欣的懷念,已經影響不了對欣欣的那種深深地愛戀了。

深深地孤獨,蘊育著痛苦的思念。欣欣,從開始的一個名字,慢慢地變成了一幅圖像,從一幅圖像又慢慢變成了一部電影。而陳封是多麼渴望再次走進這部電影啊。他打過幾次電話給欣欣,可是欣欣的手機停了。他知道,欣欣一定是換了號碼。他也想過回家,可是心中又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看看自己到底能承受多久。他要讓這種思念的痛苦狠狠地折磨自己,他想這樣以後,自己就會對欣欣更加珍惜了。

就這樣,陳封把自己放在痛苦中煎熬著。而此時此刻,他的思念和痛苦達到了極點。思念生惆悵,惆悵生悲傷。陳封一杯又一杯,最後瓶盡杯空。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從他的眼角無聲無息地滑落。他有些醉了,趴在了桌子上。

大腦裏還有幾分清醒,趴了一會兒,陳封起來結賬,然後提著他的畫板踉蹌著向租住的小旅館走去。

陳封帶的錢在海濱小鎮就花光了。畫板和紙筆是他最後買的,他想自己得留點錢買個吃飯的家夥,光有兩隻手是不行的。他相信,自己靠賣畫完全可以度過這一個假期。他在畫板上打著廣告:“三分鍾‘速描’,20元一張”。他故意將“素描”的“素”寫成“速”,意在強調速度。他知道,隻要自己畫得能讓人滿意,是有人願意花這不多不少不疼不癢的20元的。

果然,當他背著畫板走在大街上或廣場上時,有不少人很感興趣,而每當有一個人嚐試的時候,後麵常常就會接上趟了。但是陳封每天畫完十個就不畫了。十個就是二百元,吃飯、住宿要不清。剩下的時間就東遊西蕩的,漫無目的,信步而行。

陳封的畫技讓人讚歎。有人看時間,的確不超過三分鍾,一幅逼真的肖像就能畫好。可是人們對他隻畫十個又感到奇怪,當聽陳封說畫十個就夠一天的生活時,有人就問如果第二天沒人畫怎麼辦,他卻說隻過今天不管明天。他的回答讓人更加難以理解,覺得陳封要麼是個古怪之人,要麼就是個失意之人。

可事實上,陳封每天都能很快畫完十張,沒有出現人們擔心的那樣。

夜深了,一半清醒一半醉的陳封晃晃蕩蕩地來到了旅館門口。旅店的老板娘見是陳封,又看見他滿臉酒氣,走路兩腿不當家,知道他是喝多了,就說:“喲,畫家今兒晚上怎麼喝了這麼多的酒,注意門口有台階,上台階時小心點啊,別絆倒了。”

這是一家開在居民區的私人小旅舍,在一條巷子裏,招牌立在街道的巷口。旅店的北邊和對麵都是住戶,人們出來進去都走這條巷子,從旅店門口經過。旅店條件簡陋些,但陳封圖的就是便宜,他想,出來又不是享受的,能棲身就行。

旅店的老板娘很熱心,而且見陳封住時間長,也更加周到服務。今天見陳封喝成這樣,就想要扶他上樓。

“要我扶你上去嗎?”老板娘在櫃台裏麵問。

可是陳封並沒有進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把畫板放在了一邊,一句話也沒說。

老板娘嚇壞了,趕緊跑出來看看。“喂,你沒事吧?”老板娘問。

“我、我沒事。”陳封說話舌頭發硬。但他確實沒事,頭腦還比較清醒。

“那,你怎麼不進房間休息呢?快上去多喝點水,睡一覺就好了。”老板娘關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