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朝上官攸豎起一個大拇指,也知軍師最後一句是在說笑,不過他卻當真不將京軍放在眼裏,便是無有那五千儀鸞衛,兄弟幾個殺出一條血路全身而去不在話下,更遑論驚才絕豔的太子了。

他當即抱拳一讓,請上官攸先行。

上官攸卻不忙著出殿,反而轉過身來向淩妝道:“娘娘勿過於傷心,今日之事,隻在遲早,若想久安,還望娘娘出力。”

說著鄭重作揖,方與蕭瑾聯袂而去。

淩妝木立偏殿中,感覺心跳也快了起來。

上官攸調兵,皇帝和太子都不知道,豈不也太驚人了?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這種大事,無論如何該與主上通個氣。

眼前這紛紛繁繁的局麵竟越發的撲朔迷離,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盤算,令人看不透。

外頭已然鴉雀無聲。

“兩位義兄看顧好父親。”淩妝拜托一句,連忙走出殿外。

青雀殿漢白玉圍欄下跪了二十餘人,大部分著太學生服,頭戴金錦鑲邊、額頂上方鑲一四方白玉的軟腳襆頭,前頭兩個穿戴六品文官服飾,頭戴七品冠,身佩藍綬帶,竟是國子監博士裝束。這種級別的博士掌教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以上曾孫入學者。

大殷一直所說的八百太學生隻是前朝舊稱,本朝承平日久,都城國學裏已經有八千監生,內分國子、太學、廣文館、四門館、律學、書學、算學凡七學,學生的身價次第而降,比如國子裏頭的博士都是五品官,學生為三品以上官員及國公直係子孫、從二品以上官員曾孫以內。如今抓的這一批,看來是第二等,真正的太學生。

太子身後跟著一幹武將,氣勢非凡,可太學生們自有一股淩然不可侵犯之色。

京都官員牽絲攀藤,互為姻親,他們是官員勳貴子弟,想必家中也有長輩跪在重明門前請願,頂著忠孝兩座大山,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恐怕拋頭顱、灑熱血亦是在所不惜的。

最頭疼的就是這等人。

淩妝於殿門上看清楚了,裹足不前。

這些人滿口仁義道德,隻怕自己稍一近前,就要被他們冠上牝雞司晨的罪名,瞥眼見郭顯臣老老實實跟在邊上,心中一動,忽問道:“郭內臣,若太子震怒,你可敢冒死勸諫?”

郭顯臣一滯,隨即抬手道:“奴婢微賤,死不足惜,還請娘娘吩咐。”

淩妝道:“附耳過來。”

郭顯臣忙湊上兩步側耳傾聽。

淩妝如此這般吩咐幾句,說一聲:“去罷!”重又退回偏殿門內。

郭顯臣小跑過去,卻聽燕國侯劉通喝問:“可是你等不知死活,毆打東宮詹士左丞?”

前頭兩名博士尚未開口,他們身後跪的一少年已大聲道:“此事與博士無關,皆是我等所為。”

這少年濃眉俊目,閃閃似電,鼻直口方,相貌端正,帶一種傲如山嶽、視死如歸之正氣,偏偏最是令陸蒙恩、劉通等討厭的氣勢。

諸將偷覷太子,負手漠立,似一泓青凜凜的寒光,玉琢般的容顏上隻餘一抹諷刺,半勾著嘴角,邪魅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