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異常悶熱,寒寂漫步過禦花園,卻見石桌之上,有兩位女子,正在對奕,一人淺笑掛在嘴角,垂眸沉思,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來,而她對麵那身著素衣長裙的姑娘,卻猛的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眸子。
一刹,他看見了她眼底盛開的冰蓮,噬人心魄。
他一時間竟有些愣神。
那女子麵無表情,回過頭去,她對麵那華服少女看過來,見是他,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冷冰冰的女子,笑意更盛,撫了撫額,歎道:“小玖,你還是這麼內斂呢。”
被稱作小玖的女子站起身來,仍是不作言語,準備離去。
“我們,見過,大殿外的長廊上,對麼。”與他擦肩時,她空靈的聲音響起。
“是的,公主殿下,卑臣寒寂,現任國師一職。”他頷首。
“那麼……”她眯了眯眼,轉眼便笑顏如花,“寒寂哥哥好。”
他一僵,她已大笑而去,哪有之前疏離淡漠的樣子,惹得身後女子半是寵愛半是無奈道:“小玖你真是……”明明是個內斂的性子卻有一顆胡鬧的心,還真是矛盾。
“卑臣參見長公主。”他這時才回過神來,急忙行禮。
“免了。”華服女子淺笑道,垂下眼瞼打量他,不作言語。
“謝長公主。”他沒有與她相視,目光不知飄向了何處,古井無波。
“那卑臣就先告退了。”他似是不願再多停留,一作躬,退步離去,殊不知身後華服女子看他那神情,似有無數星光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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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時常撞見北玖,她總是一身素衣長裙,遠遠的立著,不知是在望向哪裏,眸子中是與她那個年紀相駁的淡泊明澈,遠離塵世一切喧囂。
那麼不真實,又是那麼得……孤獨。
長公主北夜昔總是遠遠地跟著她,現在中間多了個寒寂,她也就放了點心,很快的彼此熟悉了,兩姐妹有時嫌宮裏悶得慌,還會藏在他的馬車裏偷出宮去。
有一次撞見燈會,北夜昔欣喜得什麼都不管了,隨著人群就跟過去了,留下一臉無奈的寒寂和打量著四周的北玖。
“這就是燈會麼,寒寂哥哥?”她望著滿天綻放的煙花,眼裏折射出一片明亮。
“這就是了。”他揉揉她的頭,伸手指著那漫天煙火,猶如指點江山的君王,“小玖,你若喜歡,每年,我們都來。”
“可是我想看你放。”她淺笑。
“你想我為你放煙花,我便為你放一輩子。”他托起她發涼的雙手,放到麵前吹了一口熱氣。
“還冷麼。”
“不冷。”她抬起頭來,笑了笑。
那時我們都太天真,以為這樣,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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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開了,就在這時節,女帝病重,宣了寒寂來殿。
她讓他照顧好她那三位女兒,她怕是已經時日無多。
寒寂從大殿退出,就見北玖麵無表情坐在石欄上,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天下人都知北夜國共四位公主,而我……”她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寒寂聽她自嘲一笑,繼而將手抬起,指著自己的鼻尖,“我不論偽裝的多像,她依舊,從未將我放在心上過。”
“北玖……”他怔了怔。
“我不姓北!我姓秦,秦北玖。”她仰天大笑,雙手顫抖,全身戰栗。
寒寂一直無言,看著她獨自發泄,似是歎了口氣。
之後她似是乏了,無力靠到寒寂身上,肩膀在顫抖,可是依舊雙眼幹澀。
“睡吧,小玖。”不是安慰,如此輕柔的嗓音,卻讓她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