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眼淚的味道(1 / 3)

一枚草戒指

那時,她二十,他二十一。

沒有花前月下,兩……

最青澀的年紀,他和她相遇。

都是窮孩子出身,來上大學時,他口袋裏隻有一百塊錢,而她穿著母親親手縫的衣服,那是他們想,一定要在北京這座城市站住腳。

那時,她二十,他二十一。

沒有花前月下,兩個人的愛情一點也不少,坐在湖邊,一邊讀書一邊談情,他隨手采了身邊的草,給他編一個草戒指,小心翼翼的套在她手上,她笑著說,好看。

那個戒指,她趁他不備夾在了書裏,後來,一直偷偷戴,他說,將來有了錢,就給她買金的銀的磚石的,這時候的話,她信。

大四那年,他們偷食禁果,結果她懷上了。

學校裏校風很嚴,學校知道了這件事情,他一個人承擔了下來,沒有說出他的名字,雖然同學老師知道是他,可是她說,不,不是他的,與他沒有關係。兩個人的前程,不能全都耽擱了,她要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甚至可以為他放棄自己的一切。

她貴在他的麵前,你放心,我們說過相愛一輩子的,畢業後我找好工作就接你回來,你先回家,等我。

他無法在北京再呆下去,於是回了老家。他也守信用,每天一個電話,兩個月回來一次,畢業時,他如願留在北京,而且進入了中直機關,他是農村孩子,在這裏沒根沒業,有同事介紹女孩子給他,是北京女孩父母是高幹,有車有房不算,還能對他的前途有極大幫助。

那時,他有些動搖了。

是啊,他在鄉村,隻是一個沒有畢業的女孩子,還快生孩子了,將來還能有什麼前途?那一刻,在情感的天平上,他傾斜了,可是,他還是良心發現,覺得這樣做不妥。

生孩子的時候,她打過電話,說,此刻,多想你在身邊。

他趕回去是兩個月後,看到敞著懷給小孩吃奶的她,披頭散發,大襟上沾著飯粒,麵色很黃,懷裏的孩子叫著,他灰敗得很,想著北京追求自己的女生,簡直是天與地。

她看出了他的慌張,也看出了他的遲疑,她說,如果你不方便,我也不會拖累你,真的,我可以再嫁別人,我亦知道,今天和昨天的你,不可同日而語了。

此時的他,是羞愧的,是難以和人述說的慚愧,可他想不要她也是真的,於是,他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那是兩萬塊錢,於她而言,是很大的一筆數了吧,他撒了慌,不說不愛,隻說,我要出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不要等我了吧。

他並沒有出國,而是和那個高幹子女談起了戀愛,去吃馬克西姆餐廳的西餐,學著穿西裝打領帶,去彈著鋼琴的五星級賓館裏喝咖啡,也用英語說親愛的,總之,他要把舊的那套全部拋棄掉,他要開始新的愛情新的生活。

怕他打擾,他換了手機號,和所有同學朋友說他要出國了,正在辦手續。

而她著幹脆給了他更幹脆的的信息,她說,我嫁人了,不要擔心我,你我塵緣已盡。

他這才放下了一顆心,從此張揚著自己的現代時尚的愛情,把自己融入到北京人圈子中,但有時他也慌張,是在夢裏,他遇到她,她眼淚朦朧,一遍遍地問:你不是說要和我好一輩子嗎?

醒來時一身冷汗,還好,他結婚了,沒有找自己的麻煩。看來,錢能擺平一切的。

不就,他也結婚了,婚後三年,果然也出了國,他漸漸忘卻她,因為現在的太太厲害不算。還是一副小姐脾氣,加入知道了,他還有一個兒子,斷然是輕饒不了他的,所以,他口風很緊,瞞的厲害。

幾年之後,太太和一個荷蘭人好上了,提出了離婚,他領著小女兒在美國過生活,還好,生意做得不錯,不久,做了一個國際大公司的副總,夢裏,常常想起她來,她過得好嗎?

他知道已經沒有想她的資格,是他放棄了她,是他不要她,可現在,他沒有想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想的的確是她。

為你再跳最後一支舞

進公司的那年,他25歲。雖然做的是公司老總的專職司機,但更多的時候,是接送老總在歌舞團女兒上下班。

第一次看她在舞台上輕歌曼舞,他就被她深深地吸引。在進公司前,早就聽公司裏的人說,老總有個很會跳舞的女兒,是老總的心肝寶貝。沒想到她不但舞姿輕如飛燕,歌聲也宛若黃鶯。她好像陽春三月枝頭上新綻的帶水梨花,鮮嫩而飽滿。他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比他小二歲的她,每天繁瑣單調的接送工作,也變得那麼豐富多彩,有滋有味。

畢竟是兩個年輕人,沒過了多久,他倆就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這讓他與她,有了更多的一分親近。工作上,他把她當成老板,但在他的心裏,他把她當成了自己心愛的妹妹,無微不至地嗬護她。他為她一起準備過戲服,陪她一條街區一條街區地找她喜愛的CD……隻要是她的事情,他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有一次,他花了整整一個晚上驅車去省城,為她買來她最喜歡的戲服參加比賽,第二天早晨送到她的手裏時,看到她那麼歡喜雀躍,一夜的疲憊蕩然無存,他感到很滿足。

他喜歡看她笑逐顏開的樣子,他也隻想讓她開開心心的,這便是他是大的幸福。他不敢奢望得到她的愛,畢竟現實中,他們之間的距離太大。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已是罕有,窮小子和公主,就更不可能了。他不敢想她愛上他,但隻要能讓他愛她,這比什麼都強。

但,愛情常常是身不由己,越是刻意回避的東西,越是容易讓人深陷其中。他們還是偷偷地相愛了,僅僅的幾個月的相處,他們就到“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地步。戀情也由地下轉為公開。一時間,風言風語漸起,公司裏,關於他和她的曖昧的新聞很快漫延開來。也自然地傳到了老總,她父親的耳裏。

她的父親是絕對不容許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情發生的。先是把他掃地出門,然後是重新配備心腹司機,全程監視女兒的上下班。但,愛情的火焰一旦燃燒,便誰也不能阻礙。她還是趁著上班,逃過監視,偷偷地跑去看他,互訴相思之苦。

直到最後,父親把她關進房間,連班也不能上,他們才真正斷了聯係。隻是緊鎖房門,重重的鐵鎖,難鎖一顆癡情的心。於是,像其它熱戀中的人兒一樣,她開始絕食,不洗不漱,整天蓬頭垢麵……但他的父親卻沒有一點妥協、沒有一點讓步。她徹底絕望了,一天夜裏,她冒死跳窗而跑,逃到他的宿舍,對他說:“我們私奔吧,隻要我們能在一起!”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他對她特別的冷漠。他完全沒有了原先的那般熱情。直到他把她送回她父親那裏,如夢魘般裏她還沒有緩過神來。那一夜,以及那之後的很多夜,她都輾轉不眠。半個月後,她再次來到他的住處,才發現,那裏早已是人去屋空。

從此,他音訊杳無。她的心被徹底地掏空了。這份愛,從頭到尾,也許都是她無人喝彩的一個人的獨舞,可是她入戲太深,醒不過來了。

青春時的刮痕,雖然短暫,但卻刻骨銘心。可以驚世駭俗,也可深藏箱底,塵封一生一世。以後的她,對愛情早已心灰意冷,在她父親的按排下,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生活過得不平不淡。隻是她把她所有的熱情都投入了舞蹈中,唯有在翩翩起舞中,她能忘記一切,忘記那一段曾經滄海桑田,摒棄那一段海枯石爛。

二十年後,人到中年的她,已是一位著名的舞蹈家,她的事業如日中天。那一天,她正在外地演出,她接到了一個陌生老人的電話。

老人是他的母親,老人告訴了她他現在的一些情況,他現在,在南方的某個小鎮。一年前得了肝癌,現在人已經不行了,老人瞞著他,給她打了電話,因為老人知道兒子心裏一定有個女人,為了他那個心愛的女人,他離開了她,而他,至今一直沒有結婚……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兩頭的兩個女人便都已泣不成聲。

當她匆匆忙忙地趕到那個偏僻的南方小鎮,走著病房的時候,他已經病得不能說話了,但在他看到她的一刹那,她能看到他眼神明顯明亮了一下,淚水閃時從他那緩慢轉動的眼裏墜落下來。

是的,他一直都是愛她的。隻是那時的他清楚,她是春天裏風華正茂的花朵,不能讓他們的愛情風霜吹落這朵即將盛開的花,所以,他必須離開。他原本以為,歲月是最好的洗滌劑,它能把往事洗涮的幹幹淨淨。但是他錯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抹不去的,便是她的影子,就像現在那張臥在枕底的那張照片(那是她參加全省文藝會演時,他替她照的)深烙在他的心底。

如今,他知道留給他的日子不多了。原本以為,這段感情將會永遠會深埋心底,但母親還是讓她知道了一切真相。二十年過去了,她和相片裏的她一樣,仍舊是那麼娉婷娥娜。

母親遞給她那張相片的時候,她早已噎咽無語。

在場的人悄悄退出病房後,她起身為她跳了那年的舞。沒有燈光,沒有音樂,更沒有喝彩,可她跳得比那一次都投入,她能看到他的眼神,還是如以前一樣,深情的注視著她,全身心身注視她的一招一式。

她就這樣在他床前,舞,並旋轉著,旋轉著,直到看到他的手無力地墜落下來,手中的那張相片悄無聲息地滑落在地……

送走了他,她回到了她那個城市,日子還是如鍾擺一樣的不緊不慢地過,隻是,從此以後,周圍的人,再也沒有看過她跳過一次舞。

拒絕融化的冰

“****!”小飛罵了一句奪門而出。冰兒麵無血色的坐在沙發上,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所謂自己的男人肆意的摧毀自己的內心防線,然後氣勢凶凶的離開。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肯定做了些什麼讓小飛不開心,所以無論那個男人說什麼,做什麼,她就隻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她不想去爭辯也不想解釋,她覺得沒必要。

傍晚的時候小飛回來了,醉了酒,踉踉蹌蹌的伏在冰兒身邊。他說了很多話,一直再說,說著,斷斷續續的,用一種沒有人能聽懂的語言組合,冰兒應該懂的,她懂所以她靜靜的陪在男人身邊,輕拭他額頭沁出的汗水,她隻是不會用言語去表達些什麼,因為她從來不認為聲帶發音的真實性有多大。

晴天總會給人一種特別的好心情,昨天的一切像是從未發生一樣,小飛大口的吃著冰兒做的早餐,冰兒微笑著看著他,小飛輕輕的在冰兒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拿起公事包出門上班。冰兒感覺很舒服,一切終於回到原來的樣子,她收拾完桌子,然後下樓,樓下的那間冰店是她開的,她喜歡店裏那種冰涼而且帶著甜的氣味。

夜裏的小飛又帶著酒氣回到家裏,他變的瘋狂,因為一本日記,那些有關冰兒對另一個男人的思念。屋子裏的東西開始一件件變成碎片,冰兒躲在一角抽泣,她知道那日記是在他兩在一起之前的物件,不過她沒有解釋的習慣,日記上是有日期的,她認為他該懂得,這時候的她隻希望等他累了,細細的看那本東西,他就會明白。

發瘋過後的男人,離開了屋子,帶著眼淚,帶著所謂舍不得還是內疚的眼淚。他躲在酒吧裏,手裏拿著的是冰兒的另一本日記,一本完全屬於他的日記。他是了解的,冰兒的一切都讓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現實讓他做出了選擇,他要放棄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又不想負起背叛的責任,他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故意的,這讓他不安,不安到隻能借助酒精才能入睡的程度。

一個人的夜,冰兒對著的除了滿地的碎片,就還剩下一份自己對自己的僵持,她還是猶豫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那本被撕破的日記還在地上躺著,她將日記本輕輕撿起放在桌子上。盡管如此,她依然深信自己的男人會很快回來拾起那份誤會,然後依偎在她身邊輕聲細語的道歉。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冰兒重複著冰店的工作,直到有人告訴她小飛要結婚了,她愣了,不知道怎麼做,任憑時間隨著秒針偷著往外溜,一天、兩天、三天,離小飛的婚期越來越近了,她心裏有一萬種假設,最後她肯定,是因為她,因為他們之間的誤會,小飛才會這麼快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她需要做些什麼,她猶豫著,猶豫中讓她忘了關冰箱的門,冰沙、冰塊、果冰融到了一塊,花花綠綠的的冰水混合在一起很難看,如同被淚水衝散了妝的女人臉,然後一點一滴的從冰箱拐角流出來。

冰兒做了最後的決定,她打算放下那份矜持向小飛解釋清楚,她找到小飛的臨時住地,敲了一夜的門,沒有人回應。在門口她一遍一遍的解釋和澄清,她知道他就在裏麵,她熟悉他的氣味,那個曾經陪她度過上千個日夜的味道。一天、兩天、從哭訴到喊叫,再到沙啞的輕語。小飛在裏麵,他不停的用棉花、衛生紙塞住自己的耳朵,用酒猛灌腸胃,讓自己以為那是一種幻覺,他知道自己是錯了的,帶沒有人告訴他錯了要怎麼做,他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繼續錯下去。

冰兒終於支持不下去了,倒在門口,然後被人送到醫院。幾天後,小飛結婚,有朋友去看望冰兒,手裏還拿著小飛要她轉交的日記本,朋友告訴她,小飛娶的是他公司老板的千金。冰兒好像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說什麼,可嘴和喉嚨被撐到了極限,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流入口中伴隨著喉結不斷抖動。醫生告訴朋友,她的聲帶被嚴重損傷,很難恢複,估計以後都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