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偷偷的愛過我
他是從高三才開始接手這個班的。並不像當初傳言的那樣,高三文科學生如何難以調教。學生們還算尊敬他,也許是聽了校長誇張的介紹。他盡量把前幾節課備得足夠充分,力求有一個好的開始。還好,那年的聖誕元旦他收到很多學生的禮物,就連班呈傳說中很傲氣很頑劣的靳虎,也感激地送了他一隻很美的工藝台燈。
下學期開學不久,他感覺班裏有些異常。課堂秩序不好,學生們很隨便,不像從前。其他任課老師很詫異,沒有啊,你要求太高了吧?
很多次,他都聽到有人在下麵瞎喊:“這樣說不行嗎?”喊話的人低著頭,不舉手也不用其它方式示意,肆無忌憚。學生們要麼看笑話似地低聲淺笑,要麼靜靜地等著台上的老師接招。他裝著沒有聽到,他們畢竟是小孩子。再後來,學生們越來越勇敢。有一次,他明明白白地看到靳虎叫板似地盯著他喊:“為什麼不能這樣說?”
他是個老師,盡管知道對方是在搗亂,還是耐心地把重複了幾百遍的話再重複一遍:“這是習慣,就像我們漢語說‘地下走’而不說‘地上走’一樣!”
五一長假,他在QQ上碰到班裏的一個女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對方突然冒出一句話:“老師,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班裏的男生上你的課時總起哄?”
他精神一振,當然想知道啊,一直困惑著呢。
“你對方莉莉很好是吧?”
他想了想,談不上好不好,都差不多。他記得,方莉莉是個很端莊的女孩子,上學期期末才從另一個學校轉來。她被班主任送進教室時他正在班裏上英語課,外麵下著雪,方莉莉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像一個熟透的蘋果。他印像很深,她一點也不生分,第一節課就很積極地回答問題。
“她……她喜歡你,知道嗎?”女生好像小心翼翼地,最終還是選了喜歡這個詞。
“怎麼了,你們不該喜歡老師嗎?”他表麵上很鎮定,內心裏已經亂了方寸,不知道麵對一個學生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腦子裏迅速地把與她有關的事全部過濾了一遍,惟一不尋常的是,有天早晨她很早就去了他的單身宿舍問了一個問題。他當時就很納悶,小姑娘這麼早來就為了問這樣簡單的問題?她走後,書桌上多了一盒早餐奶,玻璃板下麵壓著的照片也少了一張。他並沒有多想,小孩子嘛,單純的尊重,哪有那麼多心思?
“不是那種喜歡的,是……”女生吞吞吐吐。
他明白她要說的話,是暗戀,她剛才用喜歡代替了這個詞。他清楚,對於她那樣的年齡,說愛,顯得太輕浮太漂緲。而喜歡裏,透著禪意。
“方莉莉來了之後,好多男生都喜歡她,其中就有靳虎。但是,方莉莉在女生宿舍公開宣稱,喜歡有才氣的英語老師,男生們便遷怒於你……”
一瞬間,原先感覺很灰暗的環境突然就明亮起來,不如意的生活、枯燥的工作、寂寞的愛情……一切都變得炫目多彩。他的心裏暖洋洋的,雖然大多數男生排斥他。誰不喜歡被暗戀的感覺啊?何況,他才27歲,大學畢業剛剛4年。
開學上課,他開始下意識地躲避她。眼睛不敢直視她,在教室裏不敢再提問她,見到她甚至有點緊張。她成績不錯,他惟恐自己一不小心傷了她,影響她高考。她的一生,才剛剛拉開序幕。好在,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她如願考上了武漢大學。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同時,也有些隱隱的失落。
謝師宴上,她的父親帶著她給老師挨個敬酒。輪到他時,她倒了兩杯,滿的給了自己,半杯的給了他。
他還是喝高了。第二天醒來,想不起她對他有什麼特別。原來,懷春少女的心思不過是偶然的怦然心動,青春年少的歲月裏,哪一個青年男女沒有過感情萌動的時刻?這隻是一個孩子成長的過程。
已經被鼓起來的鬥誌依然昂揚著。那一年年底,他也如願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的研究生。
她在QQ上把追她的男孩子的照片發給他,找他征詢意見。他斟酌了好久,才打過去一句話:“有點配不上你。”明明知道這樣的評價有點虛偽,還是硬著頭皮發過去。怕她看出來他的司馬昭之心,頓了會兒又補充說:“做父母的都認為自己的兒女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老師也一樣,總以為誰都配不上自己的學生。”
第二年,她從網上告訴他,靳虎在追求她。這一次,他實在找不到什麼借口替她拒絕了。兩個都是他的學生,優秀的學生不是正好相配嗎?
五一節,她極力邀請他去她們學校看櫻花,把櫻花爛漫的武大校園說得天花亂墜。關鍵是,高中的很多同學也去的。
他到武昌火車站時已是晚上。雖然已近5月,晚上還是有些涼。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年輕得讓人嫉妒。身著白色的連衣裙,與周圍的環境不那麼協調。他問她冷不冷,她搖了搖頭,她是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示給他看。果真見到了好幾個原來的學生,卻沒有靳虎。
第二天,她果然就凍病了,卻隱忍著,不在眾人麵前擦鼻涕。晚上吃飯時,他們進了一家名叫“巴國布衣”的飯店。吃的是火鍋,第一口就又麻又辣,口腔裏味覺瞬間就失去了作用。他找服務員要來香油:“你蘸著香油吃,能保護腸胃的。既然感冒了,就少吃點辣子。出門在外,得學會照顧自己。”
她沒有料到他那麼細心地觀察過自己,終於忍不住,眼睛濕濕的:“太辣,受不了!”一句話,混淆了淚水的原因。
他們去KTV裏鬧騰,他和她坐在角落裏禮貌地鼓掌,善意地起哄。兩個同學正在爭麥克風時,突然停了電。房間內外到處都是叫嚷聲、口哨聲。他和她都很安靜,仿佛全世界就隻剩下他們倆。她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乖乖地被她攥著,兩個人的手心積滿了汗。就在這時,來電了。她趕緊鬆開他,臉色緋紅。好在光線很暗,並沒有人注意。
很奇怪,他們等到6號櫻花還是沒有開。她像個主人一樣不好意思地說:“真掃興,我們老師大老遠跑過來卻沒見到一枝櫻花。”
有同學就抗議:“搞清楚啊,我可是從黑龍江那邊過來的耶,別遠近不分!”
她的臉刷地就紅了:“人家是老師嘛!”
第二天,他回到北京就收到了她發到信箱裏的信,照片上的武大櫻花爛漫。信箱的主題裏有一行小字:“能夠陪你們看櫻花,多浪漫啊!你說,為什麼它就晚了這麼一天呢?”這是她傳遞給他的最暖昧的信息。為了掩飾自己,還刻意在“你”後麵加了個“們”字。
研究生畢業那年,他有了女朋友,是他本科班的學妹。方莉莉說,她還沒有去過北京,要趁他畢業之前好好參觀一下北京。
她去之前,他小心地把自己的東西從女朋友的出租屋裏搬出來。女友有些不解,何必掩耳盜鈴呢?他訕訕地回道:“她畢竟是我的學生,不能讓學生笑我道貌岸然。”
就這樣躲躲閃閃地捱到了畢業,他和女朋友去了珠海,很快就結了婚。她也在武漢找了工作,據說是時尚的IT業,常常掛在QQ上,什麼時候上去時她的頭像都是亮著的。
2007年4月底,他去北京參加一個校友會。坐上火車時給她發了個短信,說要路過武漢去北京。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複:“武大的櫻花正開,順便來看看吧?”
也好,補上6年前的那個缺憾吧,反正校友會也不急。火車還沒有停穩,他就看到她在站台上的身影,還像個孩子,熱切地追著火車尋找著他所在的3號車廂。她瘦了,鎖骨深陷。舉止端莊大方,外表上已找不到高中時青澀懵懂的痕跡。算起來,她應該是他們初相遇時他的年齡了吧。
火車站廣場上扯著一條巨大的橫幅:“抱抱!來自陌生人的關懷”一群年輕的大學生正在那兒搞活動。他在北京也見過的,都是“抱抱團”的成員,給陌生人溫暖的擁抱。他和她從一個年輕的懷抱轉到另一個,最後,他發現最後一個擁抱著他的竟然是她!她笑著說:“還別說,這樣的擁抱真的讓人感覺親切了許多。”他也笑了,有點心酸。兩個人的生活有點像一部愛情電影,如果這場情事是以那年在KTV的牽手開始的話,到今天的擁抱隔了太多的時光。故事沒有來得及銜接上,一部本該蕩氣回腸的電影中間插播了太多平淡無奇的廣告。
他們的第一個目標當然是武大校園。她說,她每一年都要來這裏看櫻花的,武大的櫻花今年開得有點早,不到5月就滿枝了。不過,從沒有見過像今年這麼燦爛的。他們進了校園,櫻花果真開得恣意極了。與那年沒有看到櫻花的失望相比,即使一朵小小的花枝也能讓他歡喜不已。武大的變化不大,不同的是地上已經有被風吹落的花朵。
然後他們去黃鶴樓。暮色中,黃鶴樓遊人寥寥。他問她:“莉莉,那個他如何?”他不想在她麵前說出靳虎那個名字。
“哪個他?已經換了N個了……”她笑。
他沒有敢再多問,指著那座銅像開玩笑:“你說,這銅像能不能養活我們一輩子?”
她看著他,認真地回答:“能,一定能養活我們這輩子的!”那表情,和從前靳虎在班上挑釁地看著他時一模一樣。
他改簽的是晚上的火車,她堅持送他到火車站。火車進站了,他不失時機地勸她:“雖然你還年輕,可也該考慮婚姻了。”
她沒有答話,怔怔地看著他熟悉的背影鑽進車廂。
火車出了武漢時,他的手機收到她的短信:“老師不用為我操心,我已經有了一個他,原本定於今天去辦結婚證的。”
他渾身一激靈,全身的冷氣好像都被逼了出來。這麼重要的一天,她卻抽身來陪他,在他的懷抱裏尋找溫暖,怎麼向那個他解釋?是該有個了結了。他想了好久,用心地給她回了短信:“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偷偷地愛過我!”
一個暗戀我的小男生
夏天
落滿陽光的今天
我找到久違的夏天
為了保持那份新鮮
永遠停留在質變的瞬間
回想起那年的秋千
蕩在寂寞的兩邊
[一]
夏天出生的的孩子是幸福的,他們快樂,有著夏天陽光般清澈的笑容,就像海子所說的,“我想到夏天出生的孩子,一定是生於故意。”而我,便生於無意。
冬天出生的孩子是寂寞的,寂寞的孩子喜歡寫作,所以老天爺叫我出生在冬季,那個雪地冰天連鳥兒都不願停留的季節,寂寞的叫我開始討厭冬天。
喜歡我的人說我笑的時候很好看,我的心在笑,笑他們看不懂我的笑,那種寂寞的笑,寂寞到落寞,還好有一個人能讀懂我的笑,即使是一個網絡那邊的女孩,她說我笑時並不快樂,我說攝像頭拍出來的和真實的往往不同,她說不過跟好看,她叫佳佳,和這個夏天格格不入。
陽光穿過我每一個細胞,留下它的溫度,然後漫漫死去,可是再溫暖的陽光,對心底的傷,也無濟於事,隻是白白的死去。
[二]
爺爺說如果我學習好,他死都瞑目了,我哭了,哭的很疼,我討厭男孩子哭,那是最脆弱的現實,可我辦不到,辦不到爺爺小小的要求,他唯一的香火,是個沒用的東西,我對不起他,我想著爺爺的話,看著我的眼淚,連哭都來不急,就被蒸發了,在這個夏天,會蒸發很多東西,就想佳佳,隻屬於上個夏天。
這個夏天,我開始學畫畫,三個小時盯著一個物體看,幾乎是每天都要重複的事,時間久了,就習慣了,說是習慣,還不如現實一點,時間久了,就麻木了。
鉛筆隨著時間一截一截的變短,我想這個夏天不會很長,放棄了離開學校的念頭,怕爺爺太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