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玥的車駕是先回府的,所以等鄂親王敏杭等回來時,她早已由明月伺候著上床睡了。敏杭挨了罵,心裏甚不是滋味,回來後也不更衣也不洗澡,屏退了下人,隻一個人坐在大園裏頭發呆,一會兒唉聲歎氣,一會兒又抬頭望天,明月出來倒夜香時見了他,可被唬了一大跳,這都這麼晚了,他堂堂一個阿哥一個人杵在這園子裏頭幹什麼。可她也不在意他,他對格格那麼不好,她憑什麼要尊敬他。於是糊弄著行了個禮,拐個彎就往後頭走。敏杭卻把她攔下了,問她:格格睡了沒有?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把夜香桶放下,答道:“回十阿哥的話,格格已經睡下了。”
“哦……”敏杭應一聲,又發起呆來。
明月在旁站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話再問,便請禮告退。
敏杭卻又問她:“你這麼晚了是要去哪裏?她喝了酒的,晚上恐怕口渴,你不在旁伺候她,萬一她起來要水怎麼辦?”
嗬,這十阿哥,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明月冷笑一聲,故意把夜香桶挪到敏杭身旁,道:“十阿哥難道聞不著嗎?這是夜香,奴婢去倒夜香!格格沒有人照顧可也沒辦法,自從福晉去後,格格身旁伺候的人就隻剩了奴婢和奴婢的奶奶,可奶奶如今也不在了,格格身旁就隻得了奴婢一人。奴婢也想好好照顧格格,可到底隻有一個人,除非有了分身術,如何都能照顧周全呢?最可憐的還是格格,她這兩年,何時叫人伺候過她?總是幫這幫那的分擔奴婢,若不是相互扶持的,這日子怎麼過得來?十阿哥難道瞧不見她那雙手?從前進來時還是蔥花兒玉般,如今……如今又是凍傷又是繭子,哪裏像個主人家的手?!”她越說越氣,越說越難過,年紀又小,竟當著敏杭的麵抹起眼淚來。
敏杭靜靜聽著,他知道她這兩年日子不好過,畢竟,自己和阿瑪都不曾給過好臉色,可是,總也不至於差成那樣吧?聽明月的話,她似乎吃了不少苦頭的樣子……他不言語,垂頭看著地麵,等明月走了,還是那樣坐在那裏。到更深露重桑珠過來請時,才失魂失魄地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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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玥昨夜喝了酒,早起便頭疼得厲害,明月一邊笑話她一邊喂她喝熱茶,兩人嬉鬧著,外頭忽然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明月一驚,這格格還沒起身呢,怎麼就有人這樣闖進來了!真是太目中無人了!於是放了茶杯連忙從裏間出來堵,卻見著是曼思來了,身後還跟著荷凝,這可真是大稀客。明月向來看不慣曼思,可是也不敢得罪她,擠著笑道:“曼思姐姐怎麼來了,格格還沒起身呢。”
沒想到曼思也笑起來,這可是她對明月從未有過的態度。她道:“哎喲哎喲是我糊塗了,想著都這時辰了格格想必是起來了的,是我忽略了。”
琬玥在裏頭聽著,曉得曼思這個話中帶著暗諷,未免明月受委屈,便把衣服穿了,髻子隨便一挽就出來見人。
曼思見她竟然出來了,不禁愣了愣,一來不以為她會出來,二來這琬玥格格到底是生的麗質,就這樣隨意挽個發髻,粉黛不施地站在那裏,卻也好看,一個瑕疵都叫人挑不出來。她心下暗想,難怪這十阿哥多情,再三求了王爺要給她多派些人手伺候,遇著這樣的姑娘,誰舍得她受苦呢。再者,她如今身份可有不同了,雖然仍是質押,可到底是在議的十阿哥福晉了。若說之前這事還沒有個準頭,可昨日王爺帶了她進宮,今日十阿哥又親自吩咐撥多些人照料她,可見事情是準的了。她上下思忖完,笑著走到琬玥身旁攙了她上座,道:“格格怎麼就起了呢,我來不過是些小事,不值當格格掛心的。”說著荷凝也走了上來,給琬玥倒了水遞到麵前,笑著道:“可不是,有奴婢和曼思姐姐在,沒有什麼好操心的,格格還是進去歇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