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淰醒過來時,額頭上是細密的汗,她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在夢裏麵,她好像待在一個小鄉村裏,坐在老舊的椅子上,圍在一張大桌子邊吃飯。那裏有好多好多的人,裏麵有些人她認識,有些人她不認識,可全是模糊的輪廓,分不清誰是誰。她感到自己的手很疼,原來是被蛇咬了,有一個男人快速的過來為她擠出血,然後抱著她準備離開去找醫生,可她覺得自己的手還是很疼很疼,那個男人似乎也覺察到她的不對了,挽起她的袖子,發現下麵被蛇咬了一個小的印子,可上麵還有一顆大的印子,仿佛還插著兩個很長很長的尖尖牙齒。在夢裏的她,還在覺得不對勁,蛇不是沒有牙齒嗎?
可在夢裏,看到自己那麼大的口子,看到血一直在流,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沒有救了,或許生命就在那裏停止了。
“你不會有事的,一定要堅持下去,就算不是為你自己,也要為了你肚子的孩子。”男人的聲音熟悉而急切,她好像能夠猜到他是誰了。
孩子?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冷,手也越來越疼,那血從她的手上不斷的流出來……
那麼的冷,讓她突然就醒了過來。
四周全是白色,床也是白色的,床單也是白色,連床邊隨風擺動著的窗簾也是白色。她好像能夠感覺到了,之前的感覺,全是夢境,明知道是夢境,還是忍不住看著自己的右手,它在夢裏是那麼的疼。
現實生活中,卻是她從扶梯上滾落下來,當時那一瞬間,天旋地轉,根本忘記了疼。她動了動,發現除了腳有些疼外,沒有別的感覺,看來自己的命挺大。
也許是好心人送自己來的醫院?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她從新閉上了眼睛。
“媽,她怎麼了?”周嘉澤的聲音充滿了急切,一邊詢問一邊問著身邊的倪芸。
倪芸沒有搭腔,進門後看了看任淰,發現她還沒有醒過來,不由得歎了歎,又拉著周嘉澤出去。周嘉澤原本不願意出去,卻被倪芸的眼神示意。
就這麼一進一出,任淰隻覺奇怪。
“究竟怎麼回事?”一門之隔,聲音變得很小很小,卻還是足以聽得清楚。
“我還想問你們怎麼回事呢!”倪芸顯然有些氣急敗壞,“小淰在‘虞江樓’的商場扶梯上摔了下來……”
倪芸的話音剛落,周嘉澤的臉色就變了。
倪芸發現自己兒子的異常,大概也猜到了什麼,隻是不住歎氣,“嘉澤,婦人之仁,隻會害人害己,小淰她……流產了。”
周嘉澤目光瞬間呆滯。
倪芸拍拍周嘉澤的肩膀,“孩子還小,也就兩周多的樣子,動了個小手術,沒有什麼大礙……”
周嘉澤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她知道嗎?”
倪芸蹙緊眉頭,“應該不知道吧,家裏的人也都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想多說,該怎麼辦,你自己心裏有數。”
他靠在牆上,一連串的事實,衝擊著他,太過突然了。他記得他最開始時不怎麼用套,任淰就吃藥,他看著覺得這樣太傷她的身體,也就把避孕的工作接了過來,一直都有采取措施……他也沒有往這方麵想過,好像上一次他,的確有些衝動,就沒有考慮這些了。
以前有女同學抱怨,男人就爽那麼一會兒,就讓女人承擔那麼多,真是不公平,他當時隻覺得好笑,沒有男人爽那麼一會兒的耕耘,能有女人生孩子的偉大嗎?現在想起那話,心口酸酸的。
倪芸又說了什麼,他全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再次將門推開。床上的人,睡得很安穩,隻是睡著了,沒有一點病態。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任淰將手死死的捏成拳頭。
孩子,原來在夢裏,有些東西還是真的,提醒著她的孩子沒了。其實沒有多大感覺,甚至聽到倪芸與他的對話,好似發生在陌生人身上,她一點也不感覺痛。
可腦海裏隻要回想起那一幕,他和沈心奕在那裏吃飯,她自己像一個逃兵似的的離開,那一股兒強烈的不滿和憤然,就充斥在她的胸口,無法疏散。
總不能一直裝睡,她總要醒過來。“醒來”後的任淰,不言不語,哪怕病房裏呆著一個巨大的活人。她就跟沒有看見似的,瞟都不往那邊瞟一眼。
任淰是被好心人送到醫院來的,而醫院的某些醫生上次參加了周奶奶的生日宴,看到送來的是任淰,便給倪芸打了電話。
周嘉澤覺得自己是很混蛋,他低著頭,過了很久很久,才抬頭看她,“你都知道了?”
任淰似笑非笑的看他,不知道他這話問的是知道自己流產還是看到了他和別的女人約會過程,總之她看著他,也不說話。
“隻是一頓普通的飯,真的沒有什麼。”這話說出來,挺艱難,是因為拒絕了太多次,慢慢變得愧疚,於是不得不答應,或許內心對過往還有那麼點眷念。要讓他承認,他對過去和沈心奕的那些往事全都忘記,那真的隻能夠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