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周嘉銘笑他,“以後總會吃大虧。”
“那是以後的事。”他不以為意的回答。
原來真就那麼回事,他明明就知道,如此拖下去,對所有人都是傷害,卻仍舊遲遲不表態。朋友們說著他和沈心奕的點點滴滴,他在腦海裏自然而然的回憶起那些畫麵,美好,甜蜜,代表著他的整個青春,讓他親手卻畫上休止符,下不了那樣的決心。奶奶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他,他應該對任淰好,他想到任淰對自己的照顧,想到他們一起度過的日子,知道奶奶沒有錯,他的確應該對任淰好。
兩種念頭都有,卻始終不能給一個好好的交代,明明知道沈心奕期待的眼神,明明就知道任淰越發落幕的身影。
他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混蛋,也許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混蛋都差不多,不到萬不得已,仿佛永遠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抉擇。
周嘉澤再次踏進病房,任淰歪過頭看他,去這麼久,似乎連浪費時間猜測都省掉了。
“趁熱吃吧!”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任淰盯著他看了半響,卻沒有看那粥一眼,“我們談談吧!”
聽到這句話,周嘉澤目光灼灼的看她,“談什麼?”
“剛才我一直就在想,你說孩子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沒了……”她對他笑了一下,“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自己流產了難道我自己會不清楚?這個時間,真是恰到好處,也許是他自己不願意從我肚子裏生出來……也或者,他比較善良,害怕他的出生會影響了你的幸福,幹脆就消失,讓你可以……”
“你胡說些什麼!”他麵孔突然猙獰起來,叉著腰在病房了走來走去,走了幾圈後,才停了下來,“過去我一切都是我的不對,全都是我的錯……可不可以不要去計較過去了,我們以後好好過,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他好像又犯了那種可怕的錯誤了,不願意去提過去,可他沒有辦法……多想把這一頁翻掉,就當一切都不存在過。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任淰覺得自己就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也對,我受到的傷害,你從來都不當一回事,自然可以說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你一句話,就像把一切磨平,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所有人都得按照你的想法來?”
“你要怎麼才能好受一些?你說,我什麼都聽你的。”他轉身坐到椅子上,覺得自己累得慌,真想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他胸口起伏不定,眼睛看著天花板,胸前的領帶已經歪了,臉上的神情十分頹然。任淰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卻什麼都不想多說。有時候,她會覺得一切都是自找的,她當初為何要回到這一座城市,如果她不回來,大概一切都不會發生,也許大家都安安分分的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誰也不曾虧欠著誰。
周嘉澤閉了閉眼,似乎極度的疲憊,“我和沈心奕的事,你應該很清楚,她……我們在一起很久,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走到最後,包括我自己。中間出了一點意外,我頹廢過,難受過,後來……是真心想走出來,”說到這裏,他看著她,“我真的很認真想與過去告別,也想和你好好的過。”
任淰張張口,卻沒有打斷他的話。
“後來,她回來了,我也知道了她為何會離開我。說不感動,沒有人會相信。她自己躲那麼遠,就是不希望我難過……她說如果她死了,也許因為她拋棄過我,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如果她還活著……對,我很感動,她可以為了我做那麼多。我是問過我自己‘如果我安心等著她會如何?’,可我自己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如果。”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從頭到尾,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開再和她很好。”
任淰的手捏得很緊,卻並不說話。
“就在剛才……”周嘉澤歎了歎氣,“買粥回來時,我碰到了她,她對我說,她為了我付出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的事。我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感動,也不是覺得自己可恥。而是想到了,當我受傷進醫院的那段日子。她生病了,寧願一個人跑到國外,也不肯把事實告訴我,讓我們一起去麵對,從潛意識裏,她對我沒有信心。而在醫院時,我受傷那段時間,我想如果我真的殘廢,我也一定會離她遠遠的,我對她也沒有信心,原來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他將視線轉向任淰,看著她的臉,“可當我想到自己殘廢後,除了父母會對我不離不棄外,我想到的人是你……我以前是很混賬,做錯了很多事,可現在,在這一刻,我想和你好好的生活,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任淰動動嘴角,有點想笑,他受傷了之後才能想到她,她難道應該感到榮幸嗎?
可她不想說話,一點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