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一下身,大概是控製不住了,眼淚不停的向外湧動著,“又躺在了病床上,這感覺一點都不陌生。當初醫院的診斷書出來後,我不敢相信,直到再三的確診,我想去找你,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慌了……我去找你,當時你就坐在旋轉椅上,笑容一如既往的不羈和爽朗,眼睛眯著,我走近你,看到你在翻著一本介紹婚紗的雜誌,你問我,喜歡那一套,看上了你就給我買……那時我笑著,可轉身就哭了……”
他說的是:娘子看中了哪一套?看中了爺就給你買。
“我不想你難過,真的不想……你知道我躺在病床上多麼難過嗎?每天麵對的都是各種儀器,我害怕死,我真的好害怕。”
“那時我多想你在我身邊,好想好想……可每次醒來,你都不在。”
……
周嘉澤慢慢的聽著,病房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整間屋子,似乎都籠罩著她強烈的悲傷氛圍,最後,她看著他,目光濃烈,直直的看著他,仿佛要將他一起痛快的燃燒。
她為了他,做了這麼多,他還這麼對她,他簡直就是渣男。
從渣男的看法和角度,應該是這樣。她生病,不是他引起,她選擇一個人承擔,不是他要求,憑什麼到了最後,這一切都要他了承擔後果?
“好好休息,別再做傻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或者說應該說什麼才是最正確,如果有人能教會他,他大概願意一字不漏的照搬全套。
“你真狠。”她突然就動怒了。
“嗯,”他點點頭,“還很壞,你……應該遇到把你當做生命一樣對待的男人,而不是像我這樣,輕易的就將你放棄。”
沈心奕死死的瞪著他,“周嘉澤,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我嗎?”
對得起嗎?對不起嗎?
其實欠債太多,和不欠債的意義很像,不欠債就不用還了,欠債太多,還不起,也就不想還了,反正都還不起,何必賠上一輩子去還。
就當他欠得太多吧!
周嘉澤是突然醒過來的,腳莫名的抽了一下,醒來時額頭全是汗,視線落到將碗放到飯桌上的任淰身上時,終於吐出一口氣,心安靜下來。
他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去了一個很陌生很陌生的地方,他完全沒有去過那裏,但那裏很美,風景如畫,空氣清新,他站在某一個地方。突然山搖地動,他想要逃,但腳怎麼都挪不動,然後是很多東西滾落下來,覆蓋在他身上,要將他活活掩埋,大範圍的滑坡,無數東西砸在他身上。
他聽到有人在哭,他似乎聽到沈心奕在喊著他的名字,他想說話,說他就是被埋在這裏,在這裏拉著他出去。
可他說不出來,慢慢的,那聲音,越來越遠了。
然後有人在刨開埋在他身上的東西,很久很久,他終於能夠睜開眼睛,原來他還活著,有一雙手向他伸來,手上全是血和淤泥的混合,甚至完全看不出那是一隻手,可他把自己的手死死的伸出去,他突然就哭了,因為他能認出這隻手,他認定會一直陪他到最後的那個人的手。
醒來時,他有片刻的錯愕。
奇怪的夢,但他二哥……大概就是這樣的死法,去景區遇到地震,再沒有回來過,可夢裏的情景太過真實了,他仿佛真的經曆了一場生死。
他呆呆的看著任淰,看著她將粥盛出來,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過來吃飯。”任淰看他一眼。
周嘉澤嘴裏幹幹的,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大概自己狠矯情,想謝謝她,拉了他一把。
任淰覺得他目光怪異,看了他半響,“怎麼了?”
他走過去,坐到餐桌邊,“我昨天……去了醫院。”
任淰手一頓,還是點了下頭,“嗯。”
“她住院了,有點嚴重,現在沒有生命危險……我隻是去看看。”
她還是點了一下頭。
“我告訴你,隻是希望這件事不要成為以後的心結,哪怕是一個朋友出事,我都會趕過去,那不代表什麼。”
“為什麼會住院?”任淰將碗放到他麵前。
他眼眸閃了閃,“自殺。”
任淰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嗯,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