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的意思是,我跟著你去尚書府?”小晴難以置信。“怎麼,你不願意?那你可以選擇留下。”柳眉兒解下頭發,淺淺笑著,用水晶梳梳理著烏黑發亮的長發。
“怎麼會呢?”聽到柳眉兒肯定的回答,小晴喜壞了,激動地撲過來,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樂得滿屋子轉悠的小晴,不經意瞅到窗外一個人影,不禁叫出來,“那不是楊公子嗎?”
柳眉兒一怔,探頭一看,夜幕下徘徊在天香閣樓下的人不是楊若帆又是誰呢!就在她往下看時,楊若帆正好抬起頭來,兩個人的目光對視。
打了個“等我”的手勢,把手裏的水晶梳子重新插到頭上,她匆匆步出房間,留下小晴一個人在繼續傻樂。
氣喘籲籲地奔下樓來,幸好這個時候客人們都上樓休息去了,大廳裏也沒剩幾個人。一路小跑地出來,柳眉兒左顧右盼,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平緩氣息後,她輕移蓮步走上前去:“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月光下,楊若帆微笑著不語。
“我快要嫁人了!”
一片烏雲正巧掩住月兒,眼前的一切變的模糊起來,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在隔了一會後,聽到他說,“恭喜!”
柳眉兒把一綹搭到胸前的頭發甩到後麵去,巧笑嫣然:“謝謝。”
沉默中,他問:“怎麼會突然這樣決定?”
微微愣了下,柳眉兒突然笑起來,“嗯!是決定得匆忙了些,不過這一行終究不能長久,還不如早早找個人嫁了算了。”
“他是……”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輕巧地,她回避了他的問題。
望著緩慢地爬出雲層的月亮,天香閣的花魁道:“我現在好想跳舞,你願意看嗎?”
迎著她期待的目光,他遲疑著:“在這裏?”
“對!在這裏!就在這裏!”微笑著,她輕舒雙袖,定位,旋轉,如此輕盈,那麼柔媚。
楊若帆看得呆了,“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沒有樂聲,沒有燈光閃爍,有的則是遠方飄來的淡淡的花香,月兒的皎潔的光輝和惟一的一位觀眾。
急速旋轉之中,女子突然下腰定型,宛如斷翅墜落的蝴蝶。這一段舞蹈終於結束了。
柳眉兒輕輕噓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因急劇旋轉而變得些微喘的呼吸。
“楊公子!希望你能等來你要的幸福!”微笑起來,她向仍然處於遊離狀態的楊若帆盈盈一拜,直視他道,“我們——後會……無期!”
說完,她轉身朝天香閣走去。
“眉兒!”就在她即將踏上天香閣門口第一級台階的時候,驚叫一聲,同一時刻她的手被楊若帆拉住:“別走!留下來……”
轉過頭,她看到楊若帆溫柔多情的雙目,冷俊的麵容一時間也變得柔和起來,一眼看上去,仿佛什麼都能夠融化在他那深情的雙目之中。然,她卻清醒地知道,即便是這一刻,他眼裏看到的不是柳眉兒,而是另一個與自己有著相同容貌的女子蘇蘇。全身發寒啊,即使是在這暮春的季節裏。這個青衫男子眼裏看的,心裏念的,始終是一個叫蘇蘇的女子,而他急切地叫住的,想要挽留下的,也是蘇蘇吧!
淒涼一笑,她慢慢拂開男子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台階,夜風襲來,她的長發隨之飄舞。
柳樹上一片絮飄墜下來,不偏不倚地掉落到楊若帆伸出僵在那的手上。抓緊落絮,望著伊人離去的背影,他無奈地垂下眼簾。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隻是這燈火闌珊處,是他永遠也達不到的地方,因為他的情,已經被禁錮在一個被命名為“蘇蘇”的心牢之中。
懷著複雜的心緒,楊若帆離去,步履蹣跚。誰也沒有注意到,路邊的草叢中,靜靜地躺著一把水晶梳。
屋裏。柳眉兒正準備用水晶梳梳順稍亂的長發,卻遍尋不果。柳眉兒忽然覺得命運真是個愛開玩笑的娃娃,原來一直擁有的,即使很珍惜也會在不經意失去;而失去的,就再也無法擁有,例如水晶梳。例如夢。例如幸福。算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已經學會了不去強求。
7、風歌殘,柳影輕籠千年髻
次日,一列人馬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從天香閣出來,經過斷橋,離開了杭州。
夕陽下,西湖邊,斷橋上依舊是熙熙攘攘,一個梳子攤上一襲青衫的公子,正對著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湖輕聲吟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君須折,莫待花殘空折枝……”
風拂過,柳絮漫天飄。